如今唐氏偏不放人,又逼着媳妇送丫鬟进京,别说梅氏,许昭龄怕是都有想法,他们夫妻情份可不是淡淡的,许昭龄对梅氏可以说是极爱之。
再加上自己回来前前后后的那些事,在许昭龄心里,唐氏这个生母是什么样的?从孝道
上孝敬,可从心里往外的孝敬尊重,是不一样的。
“谁让咱们是做媳妇的呢?只有忍了,这孝道礼数是半点不能差的。”杨氏说道,
“咱们家里,我就瞧着二嫂你好,可偏有人拿了鱼目当珍珠。”
“好与不好,你与我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杨氏说道。
梅氏说了半天自己的事,想到了杨氏的难处,“那个张姨娘如今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每日里巴巴地想多看孩子一眼,我也是为人母的,知道她的心,左不过多一个人疼哥儿。”
“她若跟你一心也是个好的,只是……嫂子别怕我多嘴,我瞧着她娘家人不是好相与的。”
杨氏笑笑没多说话,梅氏这话倒跟许樱在她耳边念叨的差不多,许樱留下得话很明确,栀子可以暂不动,张嬷嬷必要送走。
杨氏是个心慈面软的,知道许樱说得是正理,可偏张不开嘴,梅氏是个聪明的,见杨氏瞧着在院子里面一边纳鞋底一边往正房张望的婆子一脸为难,心里也就明白了。
“嫂子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嫂子好,你不想做恶人,弟妹我就替你做一回吧。”梅氏说道,她忽然提高了声音,“听说嫂嫂这里多了一位姨娘,怎么我来坐了这么久也不见?”
杨氏心里知道梅氏要找事儿,刚想拦着,百合捏了一下杨氏的肩“六奶奶请稍等会儿,奴婢这就去传张姨娘来拜见。”
百合早就瞧张嬷嬷和栀子不顺眼了,栀子摆姨奶奶的谱,整日里双目含泪往正房望,听见哥儿哭了两声就跟二奶奶这个嫡母苛待了他似的,张嬷嬷整日“语重心长”的暗示谁是这院子里未来的真正主子不说吧,不主不仆的倒把自己当成老太太看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这么个升法。
怎奈姑娘小,说得话二奶奶心里明白是对的,就是狠不下心来,自己是个为奴的,不好说太深,如今来了六奶奶这个杀伐绝断的英雄,要替杨氏解忧,自然忙不迭的出去传令了。
张嬷嬷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呢,隔着敞开的窗听见六奶奶说要见张姨娘,心里就有些活泛,没有主母准许,妾室是禁止轻易出院门的,栀子也没什么人能结交,若是在六奶奶那里讨得了彩头,也好把“温良”“柔顺”之类的美名传扬出去。
见百合果然来找张姨娘,自是乐呵呵的站起来,“姨娘在屋里呢,可是二奶奶和六奶奶要传她过去说话?”
“正是。”百合笑道。
“我进屋去伺候姨奶奶换衣裳。”张嬷嬷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进了屋,一边帮张姨娘换衣裳一边念叨,“像是咱们
这样的人家,就是姨娘身边也该有一两个妥贴的伺候人,如今您身边只得我一个,见客的时候也寒酸,我看那六奶奶是个明白的,看她如何说。”
张姨娘换着衣裳,心里面却明白,还能如何说?她们是妯娌,自然是互相帮,就是太太几番找自己说话都别有目的,只不过别有目的归别有目的,托太太的福,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姨娘了,不是没名份的姨娘,六奶奶是太太的亲儿媳,还能站在庶嫂一边吗?她们这些太太奶奶相争,她这个小虾米跟着混些肉渣罢了。
这边张姨娘换了衣裳,张嬷嬷扶着她到了正房,梅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张姨娘,见她穿着银白织淡青织苜蓿花纹的对襟长袄,下半身穿了鸭蛋青色的马面裙,头挽圆髻斜插一根玛瑙头的银簪,脸上脂粉未施,相貌虽平平,五官端正还是能占上的,这一身打扮分毫不错,颇有些守节姨娘的范儿。
她微微一笑,伸手拉了张姨娘的手,“是个齐整人儿,你与你家奶奶有功,与许家有功,你们奶奶刚才还说,有你是福气。”
“奶奶和六奶奶谬赞了。”张姨娘低下了头。
“六奶奶说得不错,你确实是我的福气。”杨氏也拍了拍张姨娘的手,“这两日没找你过来说话,睡得如何?吃得如何?”
“都好。”同在一个小院住着,夜里咳嗽两声都能听见,对方好不好哪能真不知,张姨娘见杨氏在梅氏跟前对自己亲近,更觉得杨氏是在做戏。
“果真是个可心的。”梅氏赞完了她,又似刚看见张嬷嬷似的,“这位嬷嬷倒眼生。”
“这是张嬷嬷,我的奶嬷嬷,也是张姨娘的亲姑姑。”
梅氏脸上的笑容收了,“二嫂,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张嬷嬷既然是您的奶嬷嬷,又是张姨娘的亲姑姑,哪里能再让她做这些奴仆之事?”
“这……”
“嫂子家里人口少,经过的事少,自是不知道这宅门里的规矩,无论是许家还是我娘家梅家,这世家望族里面,若有奴婢抬了姨娘等,亲眷就没有在跟前伺候的,哪有让亲姑姑为奴,侄女做主子的道理?”
“我……”
梅氏这话说得是正道,若栀子是别人院子里的丫鬟做了姨娘,就算是当奶奶的一时想不到,唐氏也会直接把那丫鬟的一家人或者全都放走或者安置在庄子里,轮到杨氏这里,唐氏装聋作哑不说,见到张嬷嬷还让她多照应张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