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裴家事变,裴与安的长女难产死在宫中,裴侯爷悲痛欲绝,带部下夜叩宫门想要求得爱女尸身,好魂归江南故里,当日先帝被行刺受了重伤,刺客已服毒自尽,容貌尽毁,先帝以谋逆之名,怒而将裴家二百三十二口人下狱,并于中秋节后三日全部斩杀,裴负雪当年只有十七岁,他怀揣着一块太祖赐下的免死金牌,侥幸逃过一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裴家满门忠烈,担着叛逆之名血洒在刑场,只留了一个还不及弱冠的小少爷。
先帝早已忌惮裴氏功高盖主,又恐怕留有后患,在裴负雪胸前烙了“奴”字印,发配至边关永生为军奴,一生一世不得回京,裴负雪深知此事恐怕是皇帝的一场计,为的就是除掉整个裴家,但裴府败势如山倒,当时所有与裴家交好的家族,都纷纷避开了关系,他势单力薄,没法平冤,被人戴上沉默的镣铐,在漫天枯叶中断断续续走了五千里路,在赤阴山下,被入了军奴籍。
到最后,来为他送行的,居然也只有瑞王妃的遗腹子傅容时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白衣来,傅苒身体一向弱,秋季已经穿上了夹绒的衣裳,头上还戴了白色的纱帐,和他说话的时候,趁着白纱被风吹起,还偷偷在他怀中塞了药膏,傅苒的脸冻得微红,细声细语地安抚他。只可惜裴负雪当时满心愤恨,对任何人都一副带刺的模样,又隔着纱幕,也自然没有瞧见傅容时含了泪的眼睛。
裴负雪思及旧事,不禁满怀悲凉,他紧紧拥着怀里的傅苒,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心中的恨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微微闭眼,不想叫自己的回忆影响了两人难得的相处,转而贴了贴傅苒的额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苒苒,我只有你。”
傅容时垂眸靠在他怀中,轻轻地蹭了蹭,轻声道:“我也只有你。”
【马上就没有了】
【所谓白月光buff:青梅竹马,身娇体弱,以及一言不合就要死】
【加上死前诉衷肠,成为反派心中永远遥不可及的回忆,这积分不是嘎嘎涨嘛!】
傅容时笑了笑,道:“你见过哪家的白月光是活着的吗?”
活着的爱人还是人,还能有温热的□□,而白月光就得死了才好看,死得壮烈,死得凄惨,死得其所才好。不过做到永远活在反派的回忆中,这个还是有点难度。
容枝表示:他还需要努力。
先帝打了一手好牌,瑞王妃死后,他就将年幼丧母的傅容时接进了宫中抚养,吃穿用度样样不比当时的太子差,简直当成皇子来养,若不是他实在体弱多病,先帝还想要叫他和太子一同去军营磨炼,将来做个将军,只是他实在没这个武将的命。
要不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呢,傅容时打打杀杀不行,在策论计谋的理解上倒是比当朝的太傅还要深刻,先帝看重了他的才能,教他承袭了先父的王位,赐字一并承袭“瑞”,死前立下遗召,命傅容时辅佐太子登基,只可惜了太子是个窝囊废,又命短,没过多久便因为冬日在宫外吃酒赏乐,冻死在官道上,只留了个年仅八岁的儿子。
傅容时辅佐完太子,又继承了太子的儿子,一个八岁的小兔崽子,眼看着这摄政王的官职看不到头,离他辞官归隐遥遥无期,傅容时心里也是满腹的怨气。
恰好他视察边关时,遇见了同样想干死皇家的裴负雪,两人一来二去,又有些年少时惺惺相惜的旧情谊,在一次醉酒后聊着天便滚到了床上,第二日醒来,两人一合计,心里就有了打算。
至此裴负雪的目标是:报仇,让大景改姓裴。
傅容时的目标是:辞官归隐。
目标相同get!
傅容时靠着他,被裴负雪整个拥在怀里,没见一点儿寒气,可他仍然在低声喃喃着说“冷”,裴负雪没来时他不说冷,一路上乘着车来边关时他也没说冷。
白月光是什么?白月光那是要时时刻刻都得在反派面前保持“身娇体弱”这一项技能的,就算这屋子热成火炉,傅容时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他冷,谁叫他是最佳演员呢!
他的脸深陷在裴负雪怀里,隐着清冽的容貌,他轻轻地握了握裴负雪的手,语气里带了些娇气:“裴负雪,抱紧一点儿……”
裴负雪将他抱紧了一些,手指抚上他的额头,轻轻贴了贴,温度正常,脸色红润,不像是受冻的样子。他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担忧,将怀里的人笼着,低声哄道:“这样还冷吗?”
傅容时轻轻摇了摇头,再度往裴负雪的怀里蹭了蹭,眼睛也慢慢阖上了,舒服得想要睡过去。
这下裴负雪明了了,傅容时分明不是冷,这是想他了,却又不好意思说,才这样一直蹭来蹭去的闹,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不忍心戳穿他,只能将傅容时抱得越来越紧,两人难得享受了一会温存。
傅容时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心里跟系统对话,“他是要把他的白月光就地勒死吗?”
谁能跟裴负雪说一声,他的白月光快要喘不过气了。
苍茫天空中的猎鹰长啸声救了傅容时一命,裴负雪听见这声音,脸色一变,松开怀里的人,捧着傅容时的脸轻轻亲了一口,皱起眉头道:“傅苒,我得走了。”
傅容时巴不得他赶紧走,他一天没吃东西了,非常非常饿,等裴负雪走了,他要叫阿宝给他送羊肉来!他还要喝酒!
话是这么说,傅容时的脸上却依然表现出了浓浓的不舍,他坐在原处,脸上有些茫然,问道:“明天还来?”
裴负雪看着心痛,心口像是被刀子狠狠地扎了一下,快走到营帐门口又折返回来,半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才一时片刻,傅容时的手离了他又变得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