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时抬着眸看他,微曲的眼睫轻颤,半晌后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别过头去淡淡地“哦”了一声。
裴负雪看着有些想笑,他将闹脾气的小公子扭回来,指节在他的脸上捏了捏,道:“等这桩事了,我好好地陪你,行不行?”
“你想怎样都好,我脱了衣裳任你采劼。”
“想闹成什么样都随你。”
傅容时的耳尖微微红了红,他抿唇不语,过了半晌才骂道:“不要脸。”
他这话说得娇嗔,脸颊红了一片,裴负雪好一阵无奈,又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道:“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你可还生我的气吗?”
傅容时冷冷“哼”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在裴负雪胸口戳的那一箭,心里不由得紧了紧,道:“你的伤也没好,你骗我。”
傅容时说得肯定,显然没有询问他的意思,裴负雪默了默,他伸手撩开自己的衣襟给他看,“我身体好,你看,早已经结痂了。”
他说的没错,裴负雪身体向来好,受伤的第二天就能下地,这么久了也该结痂了。
傅容时半坐着,眼珠微微移动,向他的胸口处瞟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过了两息后却又立刻看了回去,他没有看错,裴负雪那道箭伤旁边,有一块更大的伤疤,看起来有些日子了,不像是最近才受的伤。
这么大的伤疤,除了烧伤以外,没有别的可能,裴负雪受过的烧伤,只有……烙印。
“你这是……?”
傅容时微微皱眉,“你把奴印去掉了?”
“嗯。”
裴负雪无意叫他心爱的人看清自己身上丑陋的疤,很快地把衣襟整了回去,但傅容时看得分明,那块被烙刻的奴印,大概率是裴负雪自己用刀剜去的。
生生割掉一块肉,那得有多疼……
傅容时只想感叹:不愧是最大反派啊,不像他,身娇体弱,一个风寒就能要他的命,人家割去一块肉还好端端地站着呢,他落水一次就得拿千年药参来救,整天虚弱得像马上要归西了一般。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宁愿选择炮灰部,那里虽然人设普遍智商低,但他们大多都有一具,金刚不坏的身体,作为和主角作对的小角色,没有一具好身体,怎么有精力去搞事情?
“心疼了?”
裴负雪整好衣服,抬眸看见傅容时定定看着他胸口的眼神,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问道:“傅苒,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傅容时瞪了他一眼,将他捏来捏去作乱的手拍下去,冷冷道:“你自己的身子,我心疼有什么用?!”
他越想越气。
“奴印就奴印,这满赤阴山的人谁敢说你一个奴字?起义都敢做了还怕一个小小的烙印吗?非要剜去一块肉来受苦,那这个苦你就自己担着!”
傅容时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一向是言简意赅的,往往一句话便能直指中心,这次他显然是真的发了脾气,说了这么些字后,只莫名觉得口渴,但方才将裴负雪骂了一顿,他又不好意思这么直接地令他倒杯水来,于是只咳了两声,转过头去不说话。
裴负雪默默地倒了杯茶,搁到他嘴边。
傅容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又听见裴负雪轻声道:“傅苒,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淡淡的喜悦,裴负雪当然知道这道奴印并没有什么所谓,他也知道傅苒并不是真的要骂他,只是恼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是对于裴负雪来说,这道奴印就像困住他的枷锁,裴家满门,年少风光,因这道烙印隔绝开来。
一寸风雪更比一寸重,他的希望并不是来源于傅苒待他如初,而是他剥去这道烙印,他就可以假装自己还是那个喜欢把傅苒护在身后的裴小侯爷,他是希望自己也能像傅苒待他一样,从一而终。
裴负雪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低声道:“傅苒,我好爱你。”
“我也是,”傅容时挣脱开他的怀抱,强硬地看着他,道:“裴负雪,我得回去。”
他得回长骁军,回京城。
裴负雪如今腹背受敌,他留下来,只能是给他添乱子,宋长安和乔彻同归于尽,在乔家那边,他总要给个合理的交代。
裴负雪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他想说话,却只是张了张口,没说出一个字来。
傅容时道:“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就放手去做吧,不用再顾及别的。”
“靳氏皇族落亡之时,你去接我。”
……
傅容时断断续续休养了六七天后,在裴负雪的暗中护送下,顺利回到了王师军营,阿宝见他胸口一处大伤,顿时吓得心神大骇,碍于有赵元宜在场,也不能直接扑上去查看伤势,只能担忧地站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