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前世事关家族命运的所有决策,都是错的!要命的是,还一错到底,抄家夺爵之后想悔改也没悔改的余地了。
就说柳桓他爹柳芳,这位在前世乃是京城闻名的“眼瞎”和“糊涂”,父亲如今倒是经常和这位出去应酬。
而哥哥贾珠却明确地表示,柳桓不凡,将来必是个人物。
这会儿的父亲甚至不如大伯贾赦,大伯贪图享乐,也未必是个明白人,却好歹知道暂且不表态,也不上赶着去烧热灶。至于隔壁宁府的珍大哥哥,是个胆大心狠的急脾气,可也讲究待价而沽。
元春前后两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地渴望权力,堂堂正正地站在高处,让父亲“悠闲地”过完后半生。
她想得入神,在贵妃宫外,平坦的石板路上不知怎么脚下一绊,登时就摔在了地上,额头与石板一撞,竟还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一下就把周围人都吓坏了。元春人缘不坏,尤其是大家发现这姑娘的心愿就是镀层金,然后出宫回家嫁个好人家……如此一来,也就没什么人肯把她做对手,更没人会盼着她咽气,尤其还是咽气在贵妃的承乾宫门口。
她这一跤,看起来听起来都是摔得够狠,也摔得够猛,当值的侍卫倒是不敢动,而太监和宫女赶忙把她扶了起来,元春此时神智还挺清醒,但声音极小,“我没事儿,谢……”心里还在嘀咕,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谁知她刚挤出了个“谢”字,一道鲜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正好把半边脸都糊上了……
偏巧七皇子赵之桢刚看过妹妹们,向养母告辞后出得宫门,就见那位有点印象的贾家姑娘让宫女搀着,顶着半脸血,剩下的一只眼睛里还带着点迷茫……可动作十分爽利,都摔成这样,偏偏行礼的姿势都挑出不半点毛病。
赵之桢道:“赶紧回去歇着吧。”礼都行完了,就不用再傻乎乎地补一句“免礼”了。
元春这副尊荣若是让后宫的贵人撞见,兴许还有个“冲撞”的罪名,可遇见一个上过战场,带过兵,更亲手杀过人的皇子,再提什么“冲撞”就太假了。
扶着元春的两个小宫女还提替她庆幸不已,等着七皇子走远,元春这才抬手抹了把脸,一手湿漉漉,她自己也挺惊讶,“居然流了这么多血呀。”
旁边两个小宫女心道:这是摔傻了?你一只眼睛都让血糊得睁不开了!
怎料元春又哀叹道:“要是留了疤,兴许就不能梳露额头的发式了。”
却说她前世在宫中的生活,把她性子上的棱角磨了个差不离,再说她跟别人家的小姐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一点都不娇气:摔都摔了,血都流了,破相就破相呗。真要是相貌上有了点瑕疵,正好让太子妃寻了托词,她也不用再让父亲送进火坑——何乐不为嘛。
不止两个小宫女诧异,贾女史破了相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连天生耳聪目明,虽然走出去挺远,但还能依稀听清元春嘀咕的赵之桢,越发对这姑娘生起了兴趣。
在军营中前前后后待了五年,赵之桢能算是个儒将,但也不可避免地受那群“大老粗”的影响,不喜欢太过纤细的女子,无论是身材还是性情。
不过京中像样些的人家都爱娇养女儿,像元春这样的……实属异类,引得赵之桢又多瞄了她几眼。
承乾宫门外,难得回头的七皇子,破相都没当回事儿的元春,转眼之间这点经过贵妃便全知道了。
贵妃先打发人去请大夫给元春诊治,据大夫回报,他赶去的时候,贾女史自己都把脸洗干净了……皮肉之伤而已,养些日子连疤都不会留。
李贵妃放了心:毕竟这姑娘是哥哥托自己照看,元春的爹娘不算什么,可她有个好姑母,更有个不能开罪的厉害姑父。
不过想起七皇子今日似乎不同以往,倒勾起了贵妃另一番心事。
她没儿子,对自己抚养长大的七皇子比他亲妈更上心,其实也更真心一点。
话说太子作为帝后唯一成活的儿子,圣上自是溺爱无比,从小到大一直无私地教导他,替他铺路,甚至为了收拢臣下,并送给这个儿子相当的势力,好让他坐得稳行得正。
在圣上还年轻,太子更年轻的时候,自然是父慈子孝,和睦无比,可随着圣上子女渐多,日益衰老,而太子正值壮年满身朝气,且势力越来越大……圣上的心思就有些微妙的变化。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圣上出手压了压太子,同时扶持其他的儿子,让他们有底气跟太子对着干——至少一直以来都是圣上心头肉的太子是这样认为的,开始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父皇为何……翻脸,随后大约他也得了个中三味:圣上再疼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那张龙椅。
如今,圣上与太子已然生了隔阂,但还不算太严重,至少李贵妃觉得太子就此收手,戒急用忍,平和收场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跋扈了太久的太子未必咽得下这口气。他让他父皇宠爱了大半生,如今恐怕比他父亲还唯我独尊。
在李家,无论男女都要读书,李贵妃在家时更是熟读经史,以史为鉴这话可不是白说的:自古至今,历经若干朝代,可能平安熬到帝位的太子两只手就数得过来,比明君还和贤君还少。
反正李贵妃并不怎么看好太子。至于自以为看到希望,急于抓紧机会讨好父皇,取太子而代之的大皇子,贵妃心里甚至还有些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