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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钟浴最崇敬的人,她记得父亲的每一句教诲,并且十分?认真地践行,她矫情,自私,高傲,偏执,暴躁,睚眦必报,甚至恶毒,她善于操控人心,利用能够一切为她所?用的人或事,即使不可避免地要受伤害,她也要先一步伤人,而且下?手一定?更狠。她绝不叫旁人欺负她。
年少的时候,她甚至轻狂的想要去报复父亲的仇人,几乎铸成大错,她是只要吃了亏就一定?会有?长进的人,所?以没有?再想过为父报仇的事,后来?更是没有?心思再想。
可就算看淡了世事,她也没有?放下?对齐竞的仇恨,她以为她绝不会和他有?交际。
但是今天?,她主?动来?到了齐竞面前,企图以缺失多年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亲情为自己谋划。
进门之后,钟浴便?直直地盯着她那?位从未谋面的祖父看。
头发是全白了,肌肤生?了褐斑,眉眼?耷拉,不见锐气,半点权臣的气势也无,不过是个寻常人家里的寿翁,尤其是此刻他只是低头一动不动地看手心里的玉佩,很见痴相,更是与寻常人无异了。
见此情景,钟浴心中有了决断。
她低下?头,不看人也不说话。
陈白是知道她的,这时候便道:“濯英,这是你?阿翁,快喊一声啊!”
钟浴闻声轻轻地抬了一下头,飞快地扫了一眼?案后的人,而后又极快地再次垂下?了头。
陈白用很急切的语气催促道:“怎么不喊呢?这是你?的阿翁,难道会不管你??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钟浴抬起脸,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来?,她“懊丧”地闭上了嘴,并且蹙起了眉,过了片刻,她又张口,这一次发出了声音,“阿……”
只是如此,再没有?后文了。
她仿佛也很丧气似的,低下?了头,再不动作了。
齐宜全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里骂钟浴惺惺作态虚伪张致,但是不敢宣之于口。
齐竞这时候终于将目光从玉佩上移开,他抬头看向厅堂中央站着的钟浴,只一眼?,便?定?住了。
钟浴此时也恰好抬眸,正望进那?一双眼?里。
齐竞已经很老了,又因?为多年征战伤病累累,比同龄人更加见老,同他比起来?,陈白便?矍铄得多,而且他其实是文气的长相,气质也偏儒雅,并不是寻常武将的粗蛮,想来?年轻时候也必然是品貌非凡。只是他真的老了。
衰老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身体不顶用,精神也不济,极易被趁虚而入,从而变得更加脆弱。
譬如此时,只是看见了这么一张脸,无数往事便?呼啸而来?,扑到他的脸上,他混浊的眼?睛里立时结出了一层水壳,他的唇也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