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科学无能为力的时候,大家只能祈求那虚无缥缈的神明或许真的存在。
于是,大量的民俗传承,大量的祈福仪式开始恢复,却又在庞大信仰的冲击中逐渐扭曲变形。
如今已经逐渐失传的民俗活动,在当时迎来了最后的辉煌。
宁丰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甚至找到了很多熟悉的地方。
虽然那个时候已经开始隐隐划分污染区的等级,富人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可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还是让这个世界充斥着一丝名为人情味的烟火气。
而当年那些记忆犹新的街道、寺庙、商场,在如今没日没夜的酸雨和辐射中,已经腐朽了满目锈迹斑驳的钢铁怪物。
至于……失去了僧侣道士的寺庙、失去了欢声笑语的乐园,尽皆成了一片无人在意的废墟,就算是一夜之间骤然崩塌,也不过就是开来一些老旧的挖掘机,将它们尽数铲走罢了。
隐隐的,眼眸中似乎泛起一阵水雾。
宁丰轻轻的叹息声夹杂在呼吸声里。
或许因为身体变小了,体能也弱了很多,当跟随父母来到了庙会时,宁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让人意外的是,这片从“城中村”里扩出来的广场,此时已经被灯笼、红绸、符咒、烟花、铃铛、绣球装点的有模有样。
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从庙会里走出来的工作者们,那一双双疲惫的眼睛里透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虔诚。
很快,时间开始推移,天空开始逐渐落下夜幕。
然而,夜幕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明月星辰,也失去了本该有的安宁静谧。
在那黑暗中隐隐透出的血红色,就好像是无数邪恶的目光汇聚而成的“河流”,穿梭于夜幕当中带来阵阵令人不安的诡谲气氛。
参与庙会的人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工作人员们点燃了一排排的烟花和爆竹。
他们置身在有些刺鼻的火药味道里,下意识地紧闭着双目、合十着双手,几乎执着般地倾诉着自己的心愿。
紧接着,古老的曲调徐徐而奏,悠长的戏声凝聚着众人的愿念,在一张张凶煞、慈悲、神圣的面具当中,被一点一点送上了夜空。
是傩戏。
是啊,傩戏。
宁丰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是看过傩戏。
但在当时,爸妈没有跟自己解释过傩戏是什么,自己也没有问。
可是……看到那一张张会吓哭小孩的面具时,宁丰隐隐记得当时的自己没有哭闹,反倒是……很好奇。
好奇这些五花八门的面具,好奇这些面具下的故事。
于是……
“啪。”
宁丰隐隐松开了父母的手,在彻底挣脱之前,他有些不舍地摸了摸父母之间的温度。
然后,宁丰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前,在视野中的一切开始模糊,唯独那面具越发清晰的位置走去。
身后,父母的挽留声传来。
“儿子,留下吧。”陈雨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这里不好吗?让一切停留在当初还没有崩坏之前,让一切停留在自己还有选择之前。”
“是啊。”宁炎的语气也尽是挽留:“外面的世界那么惨烈,何必呢?就算这里是虚假的,可如果一辈子可以待在这种虚假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毕竟……我们是家人啊……”
宁丰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