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的样子。
远扬不动声色地说:“你说。”
“疯老头名字叫顾国富,他是顾嘉嘉的爷爷。”绮桑一个字一个字的,“解放前,他和顾嘉嘉的奶奶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婚姻,之后顾国富就去了河边那个窝棚。”
“我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外婆习惯存放一些旧东西,顾嘉嘉奶奶和顾国富在结婚的时候找人画过一张画像,我外婆一直存着,上面有两人的名字和结婚日期。”
远扬盯着绮桑。
他想起了一件他几乎快要忘记的事,一个多月前某一天巡逻的晚上,疯老头没有按照平时的路线捡破烂,他和康平安去了疯老头的窝棚查看情况,那一天,疯老头问过他们一个问题,疯老头问:“那个开美心小吃店的女娃,是不是姓绮?”
他还说,姓绮的话,就和他关系大了。
“我外婆清醒的时候提过,顾国富和嘉嘉的奶奶分开是闹得非常不愉快的,顾国富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宁家巷82号,所以这件事嘉嘉是不知道的。”
远扬:“顾力勤呢?”
绮桑摇头:“我不知道。”
“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顾国富对我外婆有很大的敌意。”绮桑说,“只要嘉嘉去隔壁市进货,晚上我接外婆的时候疯老头总会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身后,有一次外婆神志清醒,她看到疯老头之后跟我说,千万不要和他说话,也不要听他说任何事。”
“我外婆说,这个人是用不正当手段逼迫嘉嘉奶奶和他结婚的,他不是个好人。”
“所以那天我听到有人说疯老头突然发疯放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我外婆就在里面。”
绮桑停了能有半分钟,才再次开口:“一种,我也无法解释的直觉,告诉我外婆肯定就和疯老头在一起。”
她说了非常多的远扬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她用词简练没有疑义没有一句废话。
在这场谈话的最后,她把她在整个案子中最为失控的那部分用了最最玄乎的说法:直觉。
远扬进警察学校之后看了无数个案宗,每个案宗里都会提到如何提炼证人的证词,如何判断证词的真伪,他开始工作之后,沈强也会把正在审理的案子交给他去做问询。
他有很多很多关于判断真假的心理上的书面知识在现实中其实不怎么用得到,普通人遇到公职人员,撒谎没撒谎很容易看得出来,过分流畅的,一般都是串通好的。
但是绮桑没有串通任何人,她的话基本都能找到佐证,唯一找不到佐证的,她很诚恳地说,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直觉。
堵住了他所有的敏感问题。
完美无瑕。
远扬第一次发现他其实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菜鸟警察,他之前为了铺垫甚至把自己家底都透露给绮桑了,可绮桑只用了几个问题,就把主动权重新握回到了手里。
他合上本子,塞回到自己鼓鼓囊囊的屁股兜里,站起身:“行,今天谢谢你,我这段时间应该会经常来找你,如果有其他问题,还希望你能继续配合。”
他开始打官腔,太阳太烈,他晒得火气都要出来了。
“不客气。”绮桑仍然不紧不慢的。
远扬抬脚就走。
绮桑却突然快走两步追了上来。
远扬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我有一个问题。”绮桑说,“像我和你爸爸这样的人,最后的结局是不是都是不好的?”
远扬因为心情复杂扬起来的眉毛停在半空。
绮桑仰着头,半边身体藏在阴影里。
“结局好不好,和性格没有关系,只和选择有关系。”远扬回答。
众生平等。
善和恶,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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