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微叹一声,“我如何不知道老二两口子的想法。”顿了顿又道,“这慕国公夫人行事也太过于鲁莽冲动了些,到底不及那位乔夫人稳重,也难怪老姐姐不敢将中馈交给她!”
“长子媳妇与小儿媳妇能一样吗?”老太爷随口回道。
“倒也是!”太夫人点点头。虽说小门小户的姑娘家也有不少好的,但说到气度还是与大家出身的名门闺秀有点差距,若是个聪明肯学的,倒也能有一番作为,但若没自知之明又爱斤斤计较,娶了这样的媳妇进门真说不上是福气了,这慕国公夫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但是她再不好,可却有个出息的儿子,又越过了比她出身高、比她有能力的妯娌一举当上了国公夫人,说不得她就是个有福气的。只是俗话说,做人要惜福,这样福气才绵长。就是不知道这位国公夫人的福气够不够绵长了。
次日,慕锦毅亲自上门替生母向晋安侯府赔礼道歉,太夫人等长辈自然不会为难他,一如既往地客气周到,只是言行举止间却没了以前的亲切。
而一向与他交好的楚晟彦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慕锦毅心知这位前世大舅子对自己恐怕也有了微词,暗暗叹口气,这叫什么?母债子偿吧,谁让闯祸的是自己生母呢?
慕锦毅又央凌佑祥作中间人,主动约了楚晟彦好几次,而且态度诚恳,言语中又充满浓厚的歉意,楚晟彦冷了他几次后也慢慢缓和了脸色,毕竟此事并不是他的错。
见楚晟彦态度有所缓和,慕锦毅才暗暗松了口气,如今两家亲事虽暗里表态着就此作罢,但只要楚*一日没订下亲事,自己也还有挽回的机会,虽然过程或许会比之前更为艰难些,但总好过后半生又处于遗憾悔恨当中。
这日,慕锦毅与楚晟彦等人小聚过后,便有点醺醺然的感觉,推开欲搀扶他回屋的下人,独自一人慢慢朝自己院落方向走去。
“那不是叫忆苦楼吗?”刚走到院门,便听到院里传出慕维有点疑惑的声音。
“什么忆苦楼,那是馨华楼!你小子年纪轻轻的居然脑子这样不好使!”接着便是侍卫刘通有点鄙视的声音。
“可、可是楚三小姐说了那叫忆苦楼,太夫人为了训导少爷小姐们不要忘记早些年那些艰辛,她还说是从大小姐那听到的。”慕维更疑惑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从来不曾听到这事?明明还是叫馨华楼啊!”刘通被他言之凿凿的话也弄得有点糊涂了。
外头的慕锦毅一听,脑袋便像被轰炸了一般,而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忆苦楼?楚三小姐?
现在明明还是叫馨华楼,忆苦楼这名字是一年之后祖母生辰那日才改的,大堂姐又怎么可能会对*说出那样的话来!
刹时间,晋安侯府那对前世本没有的双生子、崔腾浩夫人的上京,再有唐家京郊庄园那晚楚*恍若怨恨的眼神便交替在慕锦毅脑海中闪现。
“你瞧来的那人,那气度,比县太爷还要强些,说不定是什么王府侯府里得脸的管事!”回京途中意外听到的话同时又在耳边响起。
若,若现今的*也是重生的……那,一切便能说得通了!
可是,假若现今的*也如他自己一般是重活一世的,那,那她还有可能再接受自己吗?
想到这,那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汹涌地向他袭来,以*的性子,就算对自己不再有恨,可要重新接受自己也是绝无可能的吧?更何况……
慕锦毅一个踉跄,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里面的两人听到响声,急急跑出来一看,见是自家世子爷,便连忙上前来扶起他。
“忆苦楼也好,馨华楼也罢,从今以后不许你们再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忆苦楼三个字,你们现在开始就把它彻底烂在肚子里!”慕锦毅强稳住心神,各望了二人一眼,沉声道。
“是!”二人连声称是。
“下去吧,我要一人静一静!”慕锦毅推开二人扶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屋里去。
慕维有点担心地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今晚的主子有点不太对劲,可是虽然担心,但也不敢逆了他的命令。
二人对望一眼,又再望望前方刚合上的正房房门,便各自散去了。
慕锦毅在书案前坐下,强按下心中的惊惧与绝望,一遍遍地替那些异样之事寻找合理的解释,可无论怎样解释,最终还是只有一个结论,那便是如今的楚*正如他一般,是死过一次又重活回来的楚*,是前世被他辜负过的楚*,更是那个死在他后宅中的楚*。
在这之前,他为聘娶楚*所作的种种努力,无一不是以‘重新开始’为前提的,是故他才能那般自信满满地认为她是逃不掉的,这一生,这世上,再无人能像他自己那般爱重于她。
可是,假若,重生并不是感情的重新开始,而是怨恨的延续,那又当如何?
慕锦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排山倒海般的悲切与绝望正如前世他护送岳父往流放地回来后得知妻子离世那般,仿佛未来都全是一片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忍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可最想要的、最想护的却留不住。他以为重活一世后万事均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楚晟彦、谋算陶博纶,进而打入晋安侯府内部,进一步谋得侯府长辈们的认同,这所有的一切也如他预期那般,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只是,如果是重活过来的*,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又被嫁到慕国公府来,这样想来,之前两家亲事作罢说不定也有她的谋算在内,母亲想来是被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