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相府,乃至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丞相君倾没有妻妾,却有一个看起来三岁多点大的儿子,这便是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家伙没有娘亲。
君华不仅知道,他还知道阿离在这儿等,是永远也等不到他的娘亲出现的。
因为这座相府里的人,从无人见过阿离的娘亲,不知她模样,亦不知她姓名,而这个人究竟是否存在,无人知道。
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阿离小公子,的确是丞相大人的亲生骨肉而已。
其余的,便不知了。
而关于阿离的娘亲,这相府里无人敢提,更无人敢问。
君华不想对可怜的小公子说谎,可他却不能不说。
小公子太小了,任何有心的人,怕都不忍看到这样小小的孩子伤心难过。
不过就算君华说了谎,阿离也还是不听,他还是摇着小脑袋固执道:“不要不要,阿离就要在这儿等娘亲……”
阿离说完话,在海棠树下坐了下来,小小的双臂抱着自己曲起的双膝,将下巴搭在膝盖上,还是眼巴巴地看着穿堂的方向,两眼眨都不眨,好似他生怕他一眨眼就会等不到他的娘亲了似的。
他一边呼着滚烫的鼻息一边喃喃道:“阿离昨晚做梦了,梦里梦到爹爹和阿离说,阿离要在果子结得最多的海棠树下等娘亲,娘亲才会回来。”
“可是后来爹爹又说,要在院子里的海棠花全都开了的时候娘亲才会回来……”阿离说着话,眼眶泛红得厉害,已有水雾覆上了他的眼睛,只听他用力地吸溜了鼻子,可怜巴巴道,“可是,可是阿离记得院子里的海棠花才落了没多久呀……”
“爹爹,爹爹骗人……”阿离又吸溜了一下小鼻子,那聚在他眼里的水雾在他眼眶里凝成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可他还是不舍得眨一眨眼,“阿离,阿离还梦到娘亲了,梦到娘亲抱抱阿离了的……”
“阿离要在这儿等娘亲回来……”
眼泪模糊了阿离的眼睛,是以他没有看到穿堂里有人走来,站到了他面前来。
不过阿离没看到,却不代表君华没看到。
君华在看见这走过穿堂的人时立刻站起了身,本想要说什么,却是被走在君倾后边的小白抬手打断,君华会意,立刻退下了。
一向多话的小白难得的没有出声,而是倚在穿堂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君倾父子。
此时此刻,便是连本是趴在君倾肩上的小黑猫都跳开了,好像知道它此时不该呆在君倾肩上似的。
君倾站在阿离面前,垂眸“看”着跟前被完全笼罩在他影子里的小阿离。
阿离的视线被眼泪模糊得只有白蒙蒙的一片,根本就瞧不见君倾已然站到了他面前来。
只见君倾在阿离面前蹲下身,抬起手慢慢地摸索向阿离的脸。
当他的手碰上阿离的脸颊时,阿离这才猛地一眨眼,将眼眶里的眼泪全都眨了下来,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君倾,阿离像做错了事被大人逮到一样突地就蹦站起身,同时连忙抬手用力搓掉了自己眼眶里及脸上的泪水,用力地吸一吸鼻子后紧张道:“爹,爹爹……”
阿离从自己脸上抹掉的眼泪掉了一滴在君倾的手背,有些湿润有些凉。
君倾伸出的手顿了顿后才缓缓收了回来,随之慢慢站起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神色不变,只有阿离自己一脸紧张不安地杵在那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君倾,小心翼翼道:“爹爹,阿离今天有乖乖的,没有吵闹。”
君倾没有答阿离的话,而是淡淡问道:“院子里的海棠树,是开着花儿还是结着果?”
“回爹爹的话,是结着果子。”阿离很老实。
“过来。”君倾又抬起了手,抬到与阿离的头顶差不多的高度定住。
阿离走到了君倾的手下,君倾便将手轻放在了他的头顶,动作很轻很轻地揉了揉,缓缓道:“你而今不过四岁,不管这院子里的海棠树是开花还是结果,你都能再见到,哭什么。”
阿离昂头看着君倾,他觉得今天的爹爹不一样,他觉得爹爹今天放在他头上的手很暖很暖,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