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祖父从穆家大门出来后,许长恒也进了马车,心里一直惦记着方才在穆府的那场变故。
穆松的祖父抱着穆松,一脸的愁容,但还是不忘对她感激道:“多谢官爷愿意捎带我们祖孙俩一路,不然,我们只能再麻烦穆家了。”
“老人家不必客气,只是顺路而已。”她看了看他怀中的穆松,问道,“穆松有没有好些?”
穆松祖父叹气摇头:“郎中也没有说他何时能醒来,只能先用着药,等回南和县后再做打算。”
言罢,他又问她道:“官爷,咱们午时前能到南和县吗?”
听到他这般问,她微微一默后,并未回答他,而是问:“可是林管家告诉您咱们这就回去的?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安川尚未决定立刻回去,可既然他已经知道他们立刻会回南和县,那定然是有人这么告诉他的,她想知道他是否也知道了方才在穆府的那场变故。
没想到,穆松祖父竟道:“是穆夫人告诉我的,昨儿晚上她特意来给咱们送盘缠,她可真是个好心人。”
一怔之后,她半信半疑地又向他确认道:“昨晚,穆夫人便告诉您咱们今日一早要回南和县吗?”
“穆夫人让我准备妥当,说是今日清晨应该便会启程。”穆松祖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问自己,有些疑惑地问道,“官爷,难道咱们还不走吗?”
“我们在这边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可能会耽搁一些时候,故而咱们要先回客栈。”默然片刻后,她含糊地道,“不过,您只管放心,即便还在肃岭县,我们也会请郎中来替穆松治病的。”
穆松祖父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摸了摸穆松的额头,悲从中来,叹息道:“这孩子打小就没了爹娘,又从小跟着我讨饭,好日子没过几天,好不容易就要长大了,却又要遭这个罪,他平时还劝我少碰酒,怎地就突然自己偷喝了那么多酒呢?早知如此,我便将他看得紧些,断然不会让他一个人跑到别处去玩闹。”
她心里正想着其他的事,听到他语气哀伤,心里也是难过,不由地将目光也望向了已经昏迷了几日的穆松。
此时的他头枕在他祖父的胳膊上,像是睡熟了一般,可因着不能进食,他脸色蜡黄,几乎没有血色,但他脸上的手指印痕已经淡下去了。
穆松祖父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脸的慈祥与悲痛。
突然间,她的余光瞥见了穆松的头发上似沾了些什么异物,是彩色的,不仔细瞧倒也看不出来。下意识地,她伸手想替他擦去,但却没有成功,那东西似是粘上去了一般,并不容易被擦下来。
穆松祖父也瞧见了,谢了她后道:“官爷不必费心了,这应该是油彩,回头用菜油擦擦便掉了。”
她不懂就问:“油彩?您说的可是戏妆用的油彩?”
老人颔首:“不错,这孩子听说戏班子来了,很是高兴,一直嚷嚷着要去戏台子的后台瞧瞧,我怕他给人家添乱,就没答应,可后来,他还是自个儿跑去了,结果竟在那里偷喝了那么多酒……这孩子,唉,其实他去的时候,戏班子都已经走了,他怕是也没瞧见什么,还把自个儿给害了。”
她听出了其中的蹊跷,问道:“既然戏班子已经走了,那他头发上的油彩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穆松祖父也是一愣,但也未曾放在心上,道,“大概是戏班子不小心留下的吧,这孩子便是在那戏台后面被发现喝醉的。”
她还是觉得不对,又问道:“那他喝的酒是从哪里来的?”
“穆府的人说,他抱在手里的酒坛子是穆老爷赏给戏班子的酒水,”老人答道,“可能是戏班子留在戏台子忘了带走的,偏偏又被他给碰见了。”
穆老爷寿诞那日的午时,趁人不留意时,穆松从酒席上偷溜到了戏台子的后台,想瞧一瞧戏班子,但他过去的时候,戏班子已经走了,而他在那里不小心被油彩染了头发,也发现了一坛被他们遗落的酒坛子,便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即便昏迷了。
听起来,倒也合理。
可是,一个原本不碰酒的孩子却突然偷喝了这么多酒,实在有些太奇怪了。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可疑,看着穆松脸上已经淡至很难看清的手指印,问老人道:“穆松脸上的这些手印,是穆府的下人想帮他将酒水抠出来才留下的吗?”
“应该是的。”老人点点头,声音愈发懊恼,“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这孩子已经被送到客房了,穆府的人的确说他那些酒水他已经吐不出来了。”
想起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头,问老人道:“老人家,您知不知道第一个发现穆松醉倒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