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蝉鸣布耳,枝梢间的太阳碎芒让人睁不开眼。过了中旬,暑气极重的时候,要在屋里放些冰盘,否则连个午觉也歇不安稳。
朝雾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虽仍不算很大,与别人六个多月大的肚子要小许多,但也同样不轻松。冰的凉的不敢多吃,便就吃些西瓜酸果。
自从铺子和家里都稳下来后,她生活里轻松了许多。铺子有周长贵打理,会定时给她看账本儿,与她细说铺子里的情况。她每日除了挖空脑子想首饰花样,余下的便是休息看书做针线。
楼骁的那双鞋,她还是没做好。
春景和秋若看她一双鞋子做了那么久,要帮她的手,她也不准她们碰。
今一晚上又想起来了,把鞋面拿出来压白边儿。
春景和秋若早被她打发去睡了,房间里格外安静,她自己坐在窗下,腰后垫了两个引枕,炕几上点着一盏铜灯,一针一针地慢慢做。
也不知做了多久,忽听得窗外传来箫声。
只隐约听到了一点,朝雾便下意识停了手上活。
她以为自己起幻觉听错了,可箫声却越发清晰起来。
曲子也是她熟悉的,楼骁曾经常吹给她听。
想到楼骁,眼眶霎时间便湿了,朝雾定住身子好久没动。
而箫声一直都在,呜咽着从窗外传进来。
朝雾一点一点缓过神来,才发觉眼泪已经落到了脸颊上。心跳已经不知不觉快得堵到了嗓子眼儿,她忙扔下手里的鞋面针线,眼泪也不及擦,直接起身便往屋外去。
开门提裙跨过门槛,快着步子下阶矶,站到院子中间忍泪四望。她在院子里找楼骁,在忍不住快要叫出楼骁名字的时候,仰头在屋顶上看到了他。
头顶月亮大如银盘,银辉落满瓦片。
那个人,还是一袭黑衣。
第33章
楼骁与朝雾目光对上,气息陡断,箫声戛然而止。
他放下手里的箫,站起来看着朝雾。
在两人都眼含热泪、心绪万千,还没说出话的时候,院门上忽响起了急重的拍门声,门板砰砰作响,伴随着拍门声传进来的还有慕青的声音。
他略显紧张地问:“夫人,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
朝雾被惊得猛一下回头,看看院门又看看房顶的楼骁,忙出声道:“没……没有。”
慕青和贺小苏交换了下眼神,贴着门道:“夫人,您别忘了您答应我过什么,依您现在这身子,别说柳州城,便是这座宅子也难出去。若是再惹怒了王爷,后果绝不会比上次好多少。上次楼骁受了多重的伤,你都忘了吗?”
慕青说完,又是贺小苏的声音,“夫人,您辛辛苦苦把这个家撑起来了,现在日子过得轻松又闲适,有我们给你看家护院,有春景秋若贴心伺候,李妈妈和周管家都尊您是主子,您可要想清楚了。别说您这样压根儿走不掉,就是真走了,江湖漂泊,风餐露宿,您那身子吃得消吗?孩子出生了,您也要带他过这样的日子吗?还有柳瑟,她是什么人,她会甘心让你和楼骁在一起吗?”
春景和秋若听得外面有大动静,早也从耳房出来了。看朝雾一个人无助地站在院子中间,院门外是慕青和贺小苏在扯着嗓子喊,她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也站在正房一角上未敢动身。
朝雾站在院子中间仰着头,咬住嘴唇想忍,眼泪却还是落了一脸。
月光下,泪光闪着白,叫人看着揪心。
她知道,她和他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不是所有的两情相悦,都能在一起的。
院子里没有人出声回应,慕青和贺小苏又交换一记眼神,粗着嗓子高声道:“楼骁!是你吧?你身上的伤既然好了,捡回了一条命,就该去过自己该过的日子!你来找夫人,打扰她的生活,除了让她伤心难过,还能对她起什么作用?你默默离开,让她踏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