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晟虽然是个娇贵的驸马,这一路回京却是不叫苦不叫累,认认真真地赶路,不几天就赶回了京城。
这是一个很大的案子!朝野都在议论,差不多一个月了,也没有停息的意思。
骆晟一回京就得到了召见。皇帝心疼女婿,不让女婿多费嘴,带着政事堂、三法司一同过来听他汇报。
骆晟口齿清楚脑子也不笨,他把案情汇报了,也毫不吝啬言语,把祝缨等人做的事也都说了。
听到祝缨还给府库留了一本账,以便新任官员可以直接取用时,陈峦顺便夸了祝缨一句:“祝缨做事一向用心,肯多想。”
皇帝道:“是个仔细人,心肠也好。”
骆晟道:“是。教了我不少。”
皇帝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案子办得也漂亮。想阴、祝、苏三人办事也比较利落,既给了驸马里子,也全了驸马的面子。他便说:“祝缨是个人才呀,去做一县令可惜了,还去得那么远!”
政事堂也知道路途太远了,王云鹤、陈峦越来越担心,不想让祝缨走那么远了。王云鹤心道:趁机让她近一点也是可以的,亲民官,哪里都能做的。
哪知骆晟是个实在人,他说:“祝缨倒不愿意。临别的时候,我问他为何不一同上京回奏。他说,大大方方的走,就要堂堂正正的回,不钻这个空子。”
皇帝对驸马更满意,孩子实在,也不抢别人的功劳,也不掩盖别人的好处,他看向女婿的眼神愈发的慈祥了,说:“好好,那就依了他吧。哈哈!”
政事堂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遗憾,便不再提及此事了。王云鹤又奏请须得及时派个新的官员过去接任。
皇帝很随意地说:“就陈萌吧。”
陈峦忙奏说:“他才任县令没几年,这擢升是不是有点快了?”
皇帝道:“他做县令,本来就是你要摔打他。我看他就不错。再者那个地方百废待兴,他也不是去享受的。你是不舍得?”
“臣不敢!”陈峦是乐意的,他已然考虑到儿子外面有些时日了,就这两年得把人调回来或者再升一升了。不然,自己辞相位也辞得不安心。
陈萌人在家中坐,白白升了好几级。阴、祝、苏三人却没有他这样的幸运了,虽然记功,该三千里的还是三千里,该当司直的还是当司直,该当郎中的还是当郎中。如果说有收获的话,就是祝缨的散官品阶被升到了正六品的顶格,差一步就得朱衣了。
她现在正等着陈萌来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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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给皇帝上了一本,由骆晟给带回去,这是单独的一本,与案情无关,是请求将她赴任抵达的日期往后延一个半月。
凡赴任,都是有期限的,逾期未至要受罚。她在这儿耽误了,就请求把这时间给她补回来。又因为忙碌,要修整,所以多讨几天。
皇帝、政事堂没有犹豫就准了,祝缨便安心在驿站里等陈萌回来。等待的时候,她又顺手把被烧坏的账房征发人给修了一下——反正她是暂代。
本地驻军的校尉时常来寻她玩耍,跟她合作,校尉也添了一小笔收入。校尉、儿子被救的财主等人将她夸成了一朵花。
什么少年英雄、什么明察秋毫、什么为民做主……
祝缨道:“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好?”
他们却都说:“只有更好的!”
京城里传得更离谱一些。骆晟对祝缨印象不错,他一夸,公主们就知道了,故事谁不爱听呢?传来传去,不但内容增添了许多想象的成份,又加了一点鬼神的色彩。最后就变成了“祝缨赴任的路上,夜宿驿站,遇到故人田罴的冤魂托梦”这样非常符合大众心理的情节。
不但故事内容夸张,传播得也很广,几乎到了街知巷闻的程度。大理寺的同僚们拿了卷宗,又讲一些她在这一个月里破的案子,比如从绑匪手里救回了小男孩之类。这个故事为人津津乐道,还在于“人质就在自己家里”这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藏匿方式。揭破的时候谁不觉得新奇呢?
为了这一新奇的“创意”,人们又自己编出了许多的桥段,渐渐传得故事走了形。
这样的故事在花街柳巷里也广为流传,故事,谁都爱听。有趣的故事也成了她们苦痛生活中的一点调剂。
小江听学琵琶的女孩子讲了好几个故事,故作平淡地说:“也还好。”
可是一送走她们,小江就对小黑丫头说:“小丫,收拾行李,雇辆车。咱们走!”
“啊?去哪儿啊?”
“哦,你要不愿意,就在这里替我看个房子、收个租子吧,我另雇人。”
“不是的,娘子,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可是为什么呀?你要去哪里呀?在这里不好吗?”
小江道:“出去走走,看看天下,不好吗?”
那个人是不是也与他一起经历了这许多传奇故事?许多惊心动魄?我为何非要在这京城里,收着房租、念着经,日复一日,今天与明天一个样,活着与死了没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