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蕊往她身侧的藤桌上搁了一瓯清茶,道:“今日是新帝登基的日子。”
鱼郦“哦”了一声,再无其他,只是不适地挪动了下身体。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御医诊断会早产,产期在两个月后。
慕华澜昨夜给鱼郦抓了一晚上的蚊子,已经累瘫下了,窝在抱厦里呼呼大睡,没有了她,整座冷宫更加安静。
合蕊看着现如今的鱼郦,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人,圣洁温润,没有生机。
她想多说些话,忖了又忖,终于鼓足勇气说:“奴与昭文馆判阁是同乡,前些日子说起话来,他说萧家二郎君从书院回家了,一回家就火急火燎地找他失踪的祖母和长姐,看上去竟比他父亲还有情义、还能主事。”
她口中的萧二郎就是鱼郦的弟弟萧崇河,也是朱氏所出。
萧崇河比鱼郦小了三岁,萧琅当年带着全家回襄州,参与乾佑帝起兵伐周,萧崇河就离家求学去了。
说是去了隆德府一带,离得倒是不远,但就再没回过家。
后来赵氏主天下,萧琅曾想将儿子召回来,替他谋个官缺,谁知三封家信发出去,皆音沉大海,杳无回声。
再往后,遇上越王谋逆,宫闱动乱,萧家人心惶惶,更不敢贸然把萧崇河唤回来。
一直到尘埃落定,赵璟将要登基,萧琅才又去了一封家信,把家中境遇说与萧崇河听。
这下倒是把萧崇河叫了回来,但他一回来,没有遵从父母之命火急火燎去谋前程,而是四处奔波,找寻自己的祖母和姐姐。
鱼郦的记忆中,这个小弟弟是极古板的性子。
不像他生母朱氏爱算计,不像他妹妹萧婉婉骄纵自私,自小饱肚诗书,张嘴皆是礼仪仁德,像供奉在庙里的泥塑。
唯一让鱼郦有些印象的,是她十岁那年,不小心打翻了父亲最喜欢的鎏金鹦鹉提梁瓷罐,朱氏在一旁煽风点火,萧琅当即要拿了鱼郦杖责。
鱼郦左躲右躲,遇上萧崇河,萧崇河板着一张脸对她说:“阿姐,你去我屋里躲着,爹爹要打你。”
鱼郦去躲了半日,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
也许是祖母出面维护,也许是萧琅冷静过后觉得因为一只瓷罐责打嫡女实在有失体统。
这是件小事,反倒成了鱼郦对弟弟唯一的印象。
她听完合蕊的叙说,淡淡一笑:“这个小古板,还真出去找人,大约爹爹没有跟他说吧。”
鱼郦接着想,也不一定,凭萧崇河那一根筋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原委,大有可能还是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