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让他坐于自己下首,笑道:“裴先生乃清流鸿儒,素来不涉官场,凭朕的面子都是请不来的。”
鱼郦奇道:“那是谁将先生请来的?”
“你呀。”赵璟的笑容中有满溢的骄傲,“你在邑峰的义举传到西蜀,裴先生钦佩不已,连夜收拾行囊来见你。”话到最后,有一丝极难捕捉的怜惜怅然。
裴笙慈和地看向鱼郦,“吾有三子,唯独缺个女儿,娘子若不嫌弃,那真是裴氏满门的荣光。”
鱼郦一时怔住。
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从前在萧府,萧琅总是对她疏离冷淡,到了及笈之龄又巴不得拿她换权势,及至后来她和赵璟纠缠不休时,萧琅又嫌她有辱门楣。
她从来不知得到父亲的赞许是什么滋味。
裴笙见她不语,以为她不愿意,想起来时家中娘子和几个儿子七嘴八舌的主意,从袖中掏出一只羊皮小鼓递给了鱼郦。
鱼郦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这一笑,气氛便舒缓了许多。
赵璟道:“裴先生此次入京多住些时日吧,朕已书谕立裴氏女为后,窈窈身后不能没有娘家。”
立后的事赵璟在启程前与鱼郦说过,他说元思皇后仙逝后朝臣迟早要上奏让他再立新后,先占住这个位置,也是对寻安的前程有好处。
他再三向鱼郦保证,不会因这个身份而束缚她,她才勉强答应。
裴笙在来时就知道这是天子的嘱托。
他虽然不涉朝堂,不慕权势,但既然答应了就要承担到底,此为君子之诺,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裴笙颔首,“官家放心,裴氏永远是娘子的依靠。”
鱼郦抱着羊皮鼓,起身朝裴笙行晚辈礼,裴笙慌忙将她扶起来,见她抬起头,笑靥恬静:“父亲在上,我姓裴名月华,小字窈窈,您以后叫我窈窈就是了。”
裴笙喜滋滋地连叫了几声“窈窈”,连赵璟都笑起来。
这一路因隆冬降雪,道路滑腻,行车极慢。鱼郦得闲时便去教潘玉练剑。
潘玉出身于武将世家,自小耳濡目染,颇有些天赋,又肯勤学苦练,虽然蜀王剑不能速成,但经过几日习练瞧上去倒是有板有眼。
她教潘玉时,李雍明会在一旁观看,不时鼓掌喝彩。
他第一回拍巴掌时,鱼郦愣怔了许久,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遥远的、已逝的辰光,有些微怅惘,随即释怀。
蒙晔说得对,都过去了,他们都该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