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玄经历两次回忆,皆在毫无防范之中被外力侵入,招引出早已忘却甚至当时都未盘桓多久的嗔念,虽发作之后极为懊悔,却也忍不住受起引导,竟自将那内心不满发作出来。
此时经司徒金点破,这才重整精神,调匀内息的同时兀自运功稳定心神,在心中无时不在谆谆告诫自己,这都是外力所扰,绝非本心,有何怪异举动不必放在心上。
这嗔念暴躁之气本就起于一时,若能忍住化解便能还于人之本性,若任性顺行,便自惹怨上身。自古正邪便是在这一线之间,忍得过去便是英豪,忍不过去便即堕入魔道。
他一边调息,一边化解怨气。外魔邪气兀自未去,还在他脑内神识之内来回游荡,无时不在寻找可乘之机。
龙玄脑内又是一阵波荡,眼前一片模糊,待这震荡空间渐渐落定之时,眼前竟自现出一个白色身影来。
只见那人安步当车,脸色和缓从容,眉宇间却又那几分邪异之气。
沈白衣!龙玄心中痛恨之意升起,这人正是杀师死敌沈白衣。此刻场景竟是在那盘龙山上,此刻仿佛是沈白衣手戕恩师之后的光景,只见他指挥若定,那几名弟子放火焚烧盘龙寺,龙玄曾经生长之所在熊熊烈焰中正逐渐倾坍倒塌,烈焰之中那半截佛像也自不保,被包裹在火团之中。
这画面本不在龙玄记忆之中,可他艺成回山之时盘龙寺已是一片废墟平地,这本是他猜测幻想出来的画面,此刻却被外魔邪气挖掘出来,亟欲撩拨龙玄内心之恨,令他神智大乱狂暴起来。
自己的家被焚之一炬,龙玄心中却是愤恨已极,眼见那大厦将倾,他恨极怒极,双手紧紧握起,指甲便即深深嵌入肉中。
司徒金见龙玄身体又自剧烈颤抖,所不知实情,却也知道他在痛苦仇恨之中苦捱,急忙开口道:“龙儿,过去之事如流沙,无论好歹善恶,去便去了,无须萦怀!静心!凝神!”
随着司徒金的话语传入龙玄神识之内,他便即凝神调息,并轻轻对自己说,沈白衣罪恶滔天,已然遭了报应,罪比天大之人,也尽是一死了账,还有什么可憎恨的呢?如果不是他,哪有我龙玄的今日呢?恩师虽然惨死,可我也算为他报了仇,并未有一丝亏欠之处。
想通了这些,龙玄那紧握之手便即缓缓舒张,双手手心处兀自留着五个深可见血的指印。
古往今来,怨憎嗔怪之念皆是如此,纵然是犯下人神共愤、滔天罪行之人,也只是一死了然。庙堂之内,那些得罪帝王之人死后都不得安生,被开棺戮尸之行,却不知那施为帝王也被嗔念所困,轻则郁郁数日,重则国祚渐落,这都是犯了嗔念的缘故。
龙玄在这危机关头,竟能如此看开,他神识记忆之中,那熊熊之火兀自未熄,可他内心却平静得紧。尘归尘土归土,无论这方故居曾给他带来多少欢愉,能为他挡过多少风雨,可事实如此,便即想开才是明智之举。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一旦散去,便自放手任其归去吧!
龙玄自不知,他心中波澜不起,正是那体内正气所致,他胸中无物,看开怨恨,便叫那外魔邪力无所遁形,一时间在他神识内四处流窜,亟欲按原路逃离。
这外魔邪力本是意念所生,又无实质形态,说其有便有说其无便无,加上龙玄此时正气大盛,未出一刻间,这股邪异力量便即被正气所吞噬一空。
龙玄五感渐渐恢复正常,他耳畔竟传来悠悠清溪绕石之音,心中无比畅怀,极为舒服叹出一口长气。
“噫……”随着这口气的呼出,那些残存无几的外魔邪气被其催出体外瞬间化为无形。
他前胸后背两道真气此刻再无阻碍,竟似点燃的导火线一般迅速生长蔓延,一直聚在他的头脑之处,二者以绝快的速度攀升相接。
二者甫一接触,龙玄双目刷的睁开,双耳之内喷出白气,身体被体内真气鼓荡得直直飞起。龙玄双掌翻起参天,一直朝着洞穴顶端而去。
一股大力撞击在洞穴顶上,只将这十几丈厚的石顶击透,龙玄从洞中跃出,站在山顶之上。
司徒金见他神功终成,急忙奔出洞穴,站在下方遥遥仰视龙玄。
只见这少年肩宽臂壮,赤裸着上身凛凛生风,一时间天地都为之所动,那九霄上的云朵竟自散开,天地之间浩然正气纷扬而来,盘踞在他身边久久不散……
金则鸣站在一棵枯树之下,将手中酒壶慢慢横转,内中之酒缓缓流淌,慰藉眼前坟墓中人。
此刻阖宗上下一片繁杂,各人都领了师父师爷之命,悉心布置洒扫庭除,只因祖师近日返宗,萧今来要大力装点一番,迎接祖师归来。
偌大宗门如庆祝喜庆节日,却无一人想起这墓穴内安静逝去之人。金则鸣将壶中酒倒了一半,就嘴儿将另一半大口吞下。
萧今来见他近日郁郁寡欢,今日便未给其安排事务,所以他才得以偷闲来此。金则鸣神情恍惚,未喝而先醉,此刻半壶酒下肚,那往日尽海雄量此刻竟自全无,竟熏熏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