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师,温暖明媚的阳光下,一股阴寒的气息久萦不散。
黄子澄府。
黄子澄揭开茶盖,呵气吹了吹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然后轻轻啜了一口。
黄观坐在内堂的右侧客座上,神情颇为愤慨的扭了一下身子。
“黄大人,今日午间,锦衣卫已经动手了……”黄观脸色带着愤怒的潮红,愤然道。
黄子澄眼睛一眯,身子不觉往前倾了倾,道:“锦衣卫又拿人了?”
“哼!丁丑科的试官,包括副主考官白信蹈,同科试官司宪,王侈华,张谏,严叔载,周衡等等,还有列榜头甲前三的陈自安,尹昌隆,刘仕谔,已经被全部拿入锦衣卫诏狱,惟独没有动主考官刘三吾刘老大人……”
“哐!”
黄子澄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到地脆的碎裂声。
“萧凡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这个乱臣贼子,杀我朝堂大臣还嫌不够多吗?他还要杀多少人才满意?”黄子澄嘶声大吼道。
黄观也是满面愤慨,语调激昂道:“自萧凡这逆贼入朝为官以来,我朝堂的清流大臣被戮者多达数十人,牵连家眷数百人,皆因此贼而起!黄大人,我等不能再坐视了!若任由此贼倒行逆施下去,恐怕我大明朝堂忠臣一脉,会被他屠戮殆尽,朝中即将奸臣当道,江山社稷危矣!”
黄子澄狂怒的神色忽然冷静下来。沉吟道:“拿了这么多人,惟独没动刘老大人,看来此事的关键,是刘老大人亲自圈定的那张贡士榜单啊……”
“大人此话何意?”
“老夫听说,陛下给萧凡下了严旨,若萧凡不能令刘三吾改了那张全是南方进士的榜单,便要萧凡杀了刘三吾,以息北方举子众怒,若萧凡下不去手,陛下便要杀了萧凡……”
黄观颓然道:“萧凡那奸贼已杀了不少大臣,何惧多杀刘老大人一个?刘老大人此番危矣。”
黄子澄冷笑道:“不然,这次萧凡已陷两难之境,事情没那么简单。”
黄观一楞,赶忙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子澄捋须道:“陛下令刘三吾老大人改榜单,以刘老大人的为人秉性,必是宁死也不肯改的,萧凡奉陛下严旨,刘老大人若不肯改,便要杀了他,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这中间却插了一个太孙殿下进来,当年刘三吾对太孙殿下有恩,昨日太孙殿下告诉老夫,他已与萧凡打了招呼,萧凡答应了殿下,必保刘三吾一命,如此一来……”
黄观想了想,接着兴奋道:“如此一来,萧凡杀或不杀刘三吾,他都讨不了好了,一边是陛下严旨,一边是太孙殿下的嘱托,不杀刘三吾,陛下便要杀他,杀了刘三吾,萧凡便负了太孙殿下,来日殿下登基。必对萧凡心怀怨恚,这次不管萧凡怎么做,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呵呵,黄大人,此乃天助我也……”
黄子澄阴沉的一笑,道:“陛下严旨,丁丑科案,萧凡三日内要给出结果,尚宾,你与各位同僚走动一下,打声招呼,三日后的早朝,我等清流共同发难,在此案上推波助澜一番,定要逼得萧凡应接不暇,最好能劝得陛下杀了他,我等忠臣奋力一博,誓杀此国贼!”
黄观兴奋的点头,接着神色疑惑道:“黄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陛下为何一定要逼萧凡杀刘三吾?”
黄子澄冷笑道:“陛下对萧凡赋予厚望,萧凡是陛下留给太孙殿下的肱股之臣,陛下如此重看萧凡,自然希望他有所表现,丁丑科案便是一块试刀石,陛下用它来试一试萧凡这把刀锋不锋利,能不能为帝王所用,如果这把刀不听话,陛下必然不会留下这个祸患将来贻害太孙殿下,唯有将其除之,以保社稷安宁……”
黄观点头,一脸恍然,然后面现不忍,道:“那……刘三吾老大人的性命岂不是……”
黄子澄叹道:“尚宾,你还没看出来么?陛下已对刘老大人动了杀机,不论谁救都没用的,萧凡救不了他,我们也救不了他,陛下要用刘老大人的血,来平息北方举子之怒,所以陛下明知刘老大人断然不会答应更换榜单,亦坚持逼他更改,刘老大人……已成陛下手中的一颗弃子。”
黄观楞了半晌,终于低下头,黯然叹息数声。
黄子澄目现凛然之色,激昂道:“自古朝堂锄奸,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刘老大人一人之性命,若能换得萧贼伏诛,这是无量功德!来日老大人举丧之时,我等在老大人英灵前请罪抬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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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俏江南脂粉店。
江都郡主俏面带雨,一脸惶急的对陈莺儿道:“莺儿,怎么办?怎么办?萧凡他……他……”
陈莺儿黛眉一蹙,道:“萧凡怎么了?”
江都郡主低下头,心头泛起无比的苦涩,珠泪涟涟颤声道:“我听皇弟允炆说,萧凡如今危在旦夕,皇祖父为难他,外臣为难他,北方举子亦为难他,如今他已是四面楚歌了……”
陈莺儿俏面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才定了定神,沉静道:“郡主,你莫急,仔细把这事儿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