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但有一口子在,那这份契约就无效。我们这里不是官府公堂,钻字眼子的事还是少来。若是宋老板真心要收回宋家的产业,那就别想当然地按你自己的意图来。该自己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收着,谁也夺不走;不该自己的,别去眼红,更不要心机费尽地邀买人心,制造流言来混淆事非。谁家的产业不是用血汗,拿命拼出来的?总一门心思盘算着把别人的基业毁得干干净净,图得一时的痛快,这算哪门子的事?哼,这样的商家不单我九夏鬼市不欢迎,天下鬼市没有一个欢迎的!”
宋介已是忍无可忍,猛地蹦了起来,面色血红,神情狰狞地质问道:“闻执事,你说我谋夺他关天养的产业么?”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可怖。
闻远来迎着宋介的目光,也站起身来,慨然道:“不错,闻某正是这意思。若是你今日按规矩签了契约,我也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想再多说的。嗬,你是不是想说你还有证据?”听了这话,宋介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但眼神还是一样的坚定。正想开口辩白,闻远来就又道,“幽灵宫职在鬼市的管理,为了一方的安定和繁荣,有些事情必须得未雨绸缪。宋老板回来后不久,就通过各种渠道放出话来,说关老板不过是你父亲聘来的管事,能有今天的局面,都是你宋家的功劳,你不单要收回知真斋和天下楼,还要占去怀远堂的六成股份,剩下的四成就当作关老板这些年来辛劳的奖励。消息一放出来,各大商家都相继找到我,问是怎么回事。我还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为此我还约谈了你,跟你说了你父亲转让知真斋的具体情况,说你若要回知真斋,得关老板同意,得按规矩来,可你却不听。”说到此处,语气一软,叹了口气道,“和气生财,大家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不好?”
若是宋介懂事,那该就趁着这个台阶滑下来,别再固执行事。可他素来自认聪明,现在又有神霄派撑腰,哪里会将幽灵宫放在眼里了?愣怔了半晌后,突然狂笑了起来。“闻远来,你得了他什么好处?”宋介指着关天养,怒咄咄地逼视着闻远来,“是不是他给了你知真斋和天下楼的干股?是不是?”
别说是关天养了,在场所有的商会理事都摇头苦笑,无不在感慨:这小子真疯了。
闻远来轻哼了一声,没有答。
“他关天养算什么?不过是我宋家的一条狗!若不是给了你好处,你岂会这般帮他说话?”宋介兀自不晓轻重,像疯狗般狂吠着,“我宋介不是疯子,知真斋和天下楼是我宋家的,凭什么便宜了他这个贱种?”
原本关天养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宋介说拿出怎样荒谬的理由,说出怎样荒诞的话来,他都不生气,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要能把原本属于宋家的产业还给他就行。但没想到宋介这个十多岁就考取了举人功名,素来被长辈们诩为聪明的人竟然会疯狂如此,对他施以人身攻击,大骂他是狗,是贱种,这教修养原本就算不得好的他如何忍得住?当场跳了起来,嘿嘿地笑道:“我是狗,是贱种,那你是什么?”
宋介连正眼也懒得看他,只是盯着闻远来道:“闻执事,我本来什么也不求,再多的财产也是浮云,生不带来,死也带不去。我之所以执意要回来,只为讨一个公道。现在看来,幽灵宫是铁了心要包庇关天养了?!”
闻远来威严地道:“我不明白宋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该明白的!”宋介就像看穿了一切阴谋诡计的智者,说不出的得意,对他的对手,又是极尽鄙夷之能,“公道自在人心。你幽灵宫与关天养狼狈为奸,昧我宋家产业,嘿嘿,那也好得很,我自会寻一个主持公道的地方去!”
【三百九十八、产业之争(上)】
关天养到底还是将磅礴的怒火压了下来,冷冷地道:“原来你心里还有公道呀!”
闻远来也说:“那我倒要听听,宋老板是什么章程?”
宋介昂然道:“我的章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
闻远来说:“是,烦请宋老板再说一遍,说得再清楚一点。只要理据充分,不违我幽灵宫的规矩,要怎样都行!”
“好!”宋介大叫一声,显得有些激动,“我原不想说的,既然你们要逼我,了不得只有都抖落了出来。”然后转头盯着关天养,“关老板,敢问,先父为何对你另眼相待?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肯说出来么?”
关天养咬着细碎的白牙,嗬嗬地道:“你是想说,我关天养是宋大叔的私生子么?”
“你也配?”宋介猛地啐道,“你既不愿说,那我来替你说好了。十年前,你为了活命,说宁愿卖身入我宋家为奴。我父亲说不要,你自己却寻人写了卖身契,趁父亲不在家,交给了刚叔,可是有的么?”
关天养顿时一怔,暗道:“哪有这样的事?”
宋介又道:“只可惜刚叔忘了告诉家父,但卖身契却好好地存了下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在场的商会理事们都鼓噪了起来,很难置信会有这样的事。就连史玉柱都有些相信了,略有些慌乱地看着关天养,见关天养镇定得出奇,嘴角带着讥屑地笑着,冷冷地看着宋介,心下这才稍定。
现场除了关天养外,最为镇定的就是闻远来了,在宋介拿出卖身契约来看,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连眼皮都不料眨一下。
“你既是我宋家的家奴,没经过家主的准许,有什么资格自立门户?怀远堂给你留四成股,那也是我看在先父的面上,不至于让你太难堪了!”宋介越发的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分明是要将关天养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众商会理事看完卖身契约后,见末尾只盖了个手印,都有些半信半疑。
宋介看在眼里,倒也不着急,将袍子后摆在撩,坐回了椅子里,二郎腿跷起,这才斜瞟着关天养,哼了一声道:“笔迹可以造假,手印还能造假不成?”又说,“也幸得刚叔仔细,还将它好好地保存着,不然我还真拿你关老板没办法了!”
谁都知道,卖了身的家奴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家主的,纵是表现再出色,能力再强,家主不开恩出籍,那子子孙孙都是奴隶。若这份卖身契是真的,别说关天养现在干得是风生水起,九夏鬼市的头一号,就算是真的成了仙,那还是宋家的奴才。
关天养似乎并不着急,饶有兴致了站了起来,就要拿卖身契约来看。天下楼的掌柜忙道:“不能给他。毁了证据,还拿什么跟他理论?”宋介倒是大度得很,呵呵一笑,“给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看他怎么毁!”
关天养笑道:“不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若是毁了,岂非越来越说不清了?”接过卖身契约,从头到读了一遍,这才将目光落在那个已变得暗红的手印上,哎哟叫了一声,说:“还真是我的手印呀。宋老板,难怪你这般气势汹汹,原来是有杀手锏的。不错,不错,谋定而后动,有长进了……”啧啧地赞叹不停,将卖身契约还了回来。
宋介冷眼瞧着他,“我本来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拿他出来的,是你做得太过分,竟想将我宋家的产业占去大半。是可忍,孰不可忍?按说你本是我宋家之奴,生死都该由得我处置,可你本事强大,路子又广,我是奈何你不得的,了不得只有请幽灵宫和在座诸位前辈作主了!”
关天养从容地坐了回去,端起茶来喝了口,这才笑问道:“是吗?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呢?”
“不奢望!”
站在宋介身后的一人轻咳了一声,拱手道:“各位,现在证据确凿,我想你们也没话可说了吧?闻执事,幽灵宫素来以公平公正闻名于天下,这事该如何处置,还请发下话来。我等也还等着回云台山报告呢!”
云台山便是神霄派掌门居所。在座的纵大多数都不是修行者,这点常识也是知晓的,都无不骇得色变。好些人都暗暗叫道:“难怪气势这般的凶恶,原来是有了个硬的后台。看来有得一场好闹了,我等还是作壁上观得好……”一个个地相继坐回了位置里,不言语了。
闻远来站起了身,冲说话之人拱手道:“原来阁下是神霄门下,不敢请教贵姓,台甫!”
那人懒懒地还了一揖,“免贵姓许,单名一个阳字。”
“许先生!”闻远来笑道,“还请赐教,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拿神霄派来压我幽灵宫么?”
神阳脸色一僵,顿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的同伴却道:“闻执事别误会,许师弟只是说敝派掌门颇为关心此事,特地教我等来打探清楚,看幽灵宫能否秉公处置。毕竟宋师弟命运多舛,实在太苦了些,掌门真人也不忍他再受欺凌!”
闻远来见这人的话没有半分的破绽,也不好再剩势追击,就道:“好,那就烦请二位向紫阳真人禀告,就说我幽灵宫……”话才说到这里,就听院外有人朗声道:“跟他啰嗦这许多作甚?胆敢造假欺瞒幽灵宫,想必这也是文紫阳授意的了?”说话间,一名身长七尺,身着文士袍,头戴隐士巾,国字脸,留着一把钢针似的青森森胡须的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进来。炯炯双目若电,只一瞪,就吓得神霄派二人亡魂尽冒,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