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谷晃扶着担架跟在一旁,一起进入到了救护车之中。这些医疗部队的人对于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只是尽心尽力地抢救着这个少年。
两名护士接力进行了心肺复苏,终于让太宰治的心跳慢慢恢复。听着系统之中的警报声慢慢停止,天谷晃也脱力般地背靠着墙壁跌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他的神色惶惶,那张漂亮的脸上显现出这样的神色,让旁边负责守着的小护士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别担心,现在心跳已经平稳下来了。”她并不知道天谷晃的身份,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天谷晃当然知道对方的情况已经安全了下来,然而此刻的他哪怕是扯扯嘴角都很艰难。他只是对着小护士轻轻点了一下头,就蜷缩起来,把下巴搁置在自己的膝盖上。
很快,救护车就停在了港口黑手党名下的医院。太宰治很快就被推进了急诊室之中。
不久之后,天谷晃坐在病房里,而室内的病床上,太宰治已经被护士转移到了这里。他依然还没有清醒,面颊上还挂着一个呼吸机。
天谷晃只是守在床边,也不做其他的事,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睡颜。
他这一世的兄长脸色总是比正常人要苍白一点,身形也偏瘦,右眼上常年蒙着绷带,很少有人见过他将绷带拆开来的模样。
天谷晃伸出了手,将对方额头上的碎发往旁边轻轻拨了拨。
“哥哥真的很厉害。”天谷晃轻轻地说道,“虽然呼吸和心跳都没有变化,但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哥哥你已经醒过来了。”
病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即使被戳破了装睡的事实,他那张与父亲更相似的俊秀面庞上却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尴尬。
“你的感觉总是很敏锐。”太宰治淡淡地说道。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次了。”天谷晃望着他,目光灼灼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频繁地伤害自己?”
“我所追求的东西当然不是这个,没有人喜欢疼痛。”太宰治说,他的视线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我只是想要达成自己的理想而已。”
“阿治的理想就是自鲨之后,离开这个世界?”天谷晃望着对方的侧脸问道。他的心脏对方刚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了绵延不绝的钝痛,眼睛隐约也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即将破土而出。
“你这不是很懂吗?”太宰治的态度却显得散漫,以至于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不,我一直都不懂。”天谷晃却霍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随着这过于突然的动作而重重地倒在了地面上,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这样的动作让太宰治的视线从窗外挪开,他有些讶然地望着自己这个一向看起来天真活泼的弟弟。
此时此刻,对方那双堪称瑰丽的翡翠眼睛里,却蕴含着像是火山岩浆一样浓烈而纯粹,难过又愤怒的情感。
“我以前一直在想,虽然与哥哥看待世界的视角不一样,但是,只要能够陪伴在阿治的身边,哪怕不被任何人承认兄弟的身份,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天谷晃说道。
“可是,在哥哥眼里,这个世界肮脏如泥,所以每一次都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它。”说着说着,天谷晃的声音便有些发抖,“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哥哥总是这样自顾自地去自鲨,从不会回过头看我。或许,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对于阿治来说也是要急于摆脱的负担吧。”
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太宰治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原本心中的想法。
“既然你知道我是这样的想法,那为什么每次还要凑上来?”
“我曾经也想过,如果放任哥哥实现自己的理想,会不会是更好的事情。”天谷晃闭了闭眼睛,将那灼热而酸涩的情感下压,“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我不知道。”
“但每次看到哥哥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的时候,我都会自私地做出我想要的选择——把你拉回人世间。”天谷晃说道,“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同哥哥说,也有好多的事情想与兄长一起完成。所以,我想哥哥能够快乐地活在这个我所热爱着的世界上。”
太宰治扯开嘴角,像是被逗笑了:“你这是对我的诅咒吗?”
他是开玩笑的语气,然而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却是一片黑沉沉的凉薄,就像是要将外界所有的一切都推拒到这片黑暗之外。无论是炙热的爱还是尖锐的恨,全部都被阻隔在这片黑幕之后。
“不。”天谷晃的表情却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激烈,反而显出某种颓然的忧伤,“这只是我的愿望,就像是兄长的理想一样。”
他们的愿望与理想截然相反,一个是拥抱死亡,一个是热爱生命。
青发的少年半跪在病床边,摸索着触碰到了太宰治的右手,握着对方的温热的手腕轻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说道:“我总是很害怕。”
他的眼睛里是温柔而微弱得近乎颤抖的光亮。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隐约间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你都可以单枪匹马去屠杀与港黑为敌的组织,还能害怕什么?”
“以前兄长告诉我说,来到港口黑手党,是想要从这些死亡之中寻求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意义。”天谷晃说道,“可是,最近哥哥却总是想要离开世界。所以,我想,是不是因为港黑并不存在兄长想要找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