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的话,随欣的眉头就一直没舒展开过,这会儿忍不住说道:“依雯,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工作呢?我想无论在哪里都能挣到比这1500元多的工资吧。还有为什么不离婚呢?”
李斯在旁边轻咳了一声,看了随欣一眼提醒她别说了。
依雯转头看向随欣,又转回来看看李斯,有点尴尬,又有点无奈的说:“我、我能干什么呀?离开社会这么多年了,早就什么都不会了。起先那几年,刚生了老大,我也跟他提过出去打工。可他说我没什么文化、也不会技术,还不如在家带孩子。现在我这个岁数,更没地儿要了。”
随欣还想跟她说,你干什么不行呀,你能干的工作多了,我就不信,有两只手,出了这个门还能被饿死。就算饿死,也总比受着嗟来之食强吧,还家暴,还TM出轨!
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唐突了,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依雯软弱,她应该硬气一些,靠自己站起来。
可我们毕竟不曾经历过别人的人生,也许就不该轻易的去定义和判断他人的做法。因为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是我们认为的结论。
而过程呢,我是说每个人的经历、成长环境和教育的不同,三观和认知肯定是不同的。也许她父母在她小时候就没有教会她这些;也许她父母本身就软弱和无力;也许她在长大的过程中,也曾试图挑战过权威,但最终以失败和打击告终;她的自卑、混沌、软弱,甚至她习惯性的拘谨,都是一点一滴、经年累月形成的。
温水煮青蛙一样,虽然痛苦,但早已在麻木中默默接受了,她认为这就是她应该去承受的,苦就是她生活中的底色。
而我们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说到底是旁观者的角度,你可以说旁观者清,也可以说旁观者未必清。
从依雯家里出来之前,随欣几乎没再说话,只是临走时问了一句:“能问一下,你真实的名字是什么?”
她愣了一下回答到:“嗯,我跟安老师说了,我叫吴娜娜。”
“哦,把依雯这个网名换一个吧。”随欣笑了笑没再看她。
吴娜娜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动容,迟疑地点了点头。
李斯纳闷地看了看两个人。
返回单位的路上,李斯看随欣一直蔫蔫的没怎么说话,知道她是因为听了吴娜娜的遭遇,心里不舒服了。其实别说是她,就连李斯这个大老爷们听了,都替那男的臊的慌,给自己媳妇孩子那么点生活费,还有脸出去出轨、家暴。
他看了一眼随欣,开解道:“差不多行了啊,咱们中心每天什么奇葩事、奇葩人都可能会遇到,你得跟医生一样,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先把自己择出来,这样才能理性地看待和分析心理案例。”
随欣抬了抬眼皮,心想我一个心理病人,可别对我有那么高要求,想着把自己给逗笑了:“理性分析案例、有效帮助来访者,这是安老师这些心理咨询师以及你这样的未来心理咨询师,要做的事情。我呀,就是俗人一个,听了这些糟心事儿就气的牙痒痒。”
李斯扑哧笑了起来:“前两天还说什么职业无贵贱,只是分工不同,怎么,就算不是心理咨询师,只要在咱们咨询中心工作,怎么也得熏陶的对什么事儿都泰然处之呀。”
随欣把头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是这么回事。
“欸,你让吴娜娜改网名是什么意思呀?没懂。”
“‘依雯’——一文,一文不值,这么一个把自己看轻入尘埃的人,谈何改变呢。”随欣闭上眼睛淡淡地说。
李斯叹了口气,目试着前方继续开车。今天阴天,几缕太阳光正勉强从层云中探出头来,有些许苍白,些许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