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陆良人洋溢起幸福安详的笑来,看着徽予,捂着隆起的小—腹说,“皇儿在腹中极乖巧的,几乎不闹腾,想必诞育的一定是个性子恬静的孩子。”
“安谧些也好,长大了沉稳。”徽予凝视着她的小—腹,腾升起为人父的温馨之感来,语气也见温柔了许多。
陆良人笑得无邪纯真:“妾身必定好生教养皇儿,教他做个稳重能为皇上解忧的好皇儿。”
徽予听了轻嗽一声,撤开目光,神情淡漠了好些:“陆良人,没有这个规矩。”
他沉静却冷漠寒冽的眼仁朝全修容处一转,她会意,不顾陆良人错愕的目光,衔着一抹中规中矩的笑,说:“良人是欢喜坏了才说错了话,大楚自古有规矩,宫中的皇儿,除非生母位尊,否则是要交由高位嫔妃者代为抚养的。”她一张桃羞李让的面庞上漾着亲近和煦的笑,却不知怎的让人感受不到暖意,“臣妾斗胆提议,贵妃娘娘一直负责照拂此胎,也算有缘分,不若来日交由贵妃娘娘抚养呢。贵妃娘娘金枝玉叶,是再好不过的了,何况还有再勋殿下作伴,岂不很好吗?”
徽予静静听着,听罢先说一句“容后再议罢,为时尚早”,停顿了片刻,嘴角带了丝玩味与讥笑,缓缓扬起一抹笑来:“你却不为自己说辞?毛遂自荐也可,朕也不会暗有微词。”
他并未注意到陆良人的死气沉沉与萎靡,这对他来说是自然之事,从未想过有何不妥,毕竟这既是为孩子寻了好前程,又是遵循古制的两全之事。
他不知陆良人视这孩子如同性命,她愿拼尽一切守护他周全。这母子分离,是要生生断了她的命。
全修容察觉她的异样,只做惘然不知,还一样对徽予说:“皇上说笑了,臣妾年轻,只怕照顾不好孩子,反倒有负所托。”
徽予只笑不语,眼中意味深长。
“原来皇上与孟妹妹也在的,正巧都来了。”忽而传来熟悉的温柔清越的声音,徽予登时振奋,往碧纱橱外望去,笑逐颜开:“你也来了。”
全修容与陆良人转头望将去,只见韫姜携着婧容华,二人跟随者引路的宫人进来了。
翠微乖觉,给韫姜搬来添了背靠与坐褥的太师椅,好叫她坐得舒坦些,而婧容华只同全修容一般无二,是黄花梨石榴百子纹的圆凳。
“原本是领着清欢妹妹往谢贵嫔那去的,只可惜谢妹妹抱恙了不能见人,于是转而往这边来了,不知是否叨扰。”韫姜为人和顺,连说话也一样和婉款款,让人听着受用。
陆良人听到她这莺啼一样的声音和温婉的语气,略略宽解些,强撑起一个熨帖的笑,说着:“娘娘可是说笑了,娘娘能来是妾身的福分。”
她对婧容华所知甚少,一时瞧了面生,不知如何称呼,正看着婧容华尴尬间,徽予出声说:“这是婧容华慕清欢。”
婧容华愣了会儿子,骤然间好像新春三月,万物重生。她忍不住漫开笑来,含情脉脉看着徽予,声音竟因感触而颤抖着:“是,本嫔是皇上的婧容华。”
韫姜恬淡笑着,只充作未闻,对着全修容说:“妹妹大好了?看着气色好多了,只是病去如抽丝,还是要各处仔细,缓缓将养好了,别落下些遗症。”
全修容下意识往后挪了些地方,客气却疏远:“多谢娘娘关心了,妾身自当谨慎。”半句不肯多客套。
韫姜自知是没趣儿的,自己随手挑了陆良人案几上的手绢子瞧,正细细揣摩着那别出心裁的针脚,忽觉一股热烈灼烫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愕然抬头,只见陆良人红着眼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她明白陆良人有话要说,于是不动声色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陆良人这才和缓了些。
徽予以为韫姜是瞧那手绢子瞧得出神,玩笑一样地轻轻拍她的肩意欲逗她,韫姜才在猜想陆良人怎样,骤然被抽回现实,不免错愕惊吓,转过头来瞪大了眼,只瞧见徽予忍俊不禁的脸。
她要发作恼他,见人都在,小声嘀咕一句:“予郎又是没个正经。”
全修容坐得近,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心中不快,一面又想着韫姜在,不好怎样,于是起身称乏要告辞。
徽予并不挽留,只随口叮嘱一句叫她小心。韫姜见她走了,于是侧过身来安坐如素,只颔首示意,待婧容华起身行礼后坐下,拉着她的手凑近了小声道:“你且请了皇上去宜瀛小筑坐坐罢,我与陆妹妹有些体己话说,有关生育之事,你与皇上同在,只怕她年纪轻挂不住面子。”
婧容华香腮飞红,含羞答应下了,对徽予说:“皇上,宜瀛小筑后院的梅开得极好,临安移来的绿梅开了花,与腊梅是寒木春华,各有千秋。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皇上去看吗?”
徽予见她示好,又是邀去赏梅此等雅致之事,岂有不允之理,临走时不忘嘱托韫姜雪地路滑要格外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