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金德曼在书房内批阅奏折,余长宁则坐在不远处的案前专心致志作画,每当金德曼抬起头来看到余长宁认真的侧脸时,心绪总是一阵荡漾,只觉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才好。
根据得来的情报,百济大将阶伯领军三万已是重新来攻,尽管还未抵达金城,然而已成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金德曼一身系全国,自然不敢怠慢,要处理的奏折实在是太多了。
正在她认真批阅之时,侍女突然入内禀告道:“启禀王上,国仙在殿外求见。”
闻言,金德曼手中笔锋为之一顿,一双动人的远山眉也是轻轻地蹙了起来,显然有些不快。
余长宁站了起来,拱手道:“既然王上要接见大臣,那外臣暂且回密室躲避一下。”
金德曼摇头道:“不用,谈不了多久,元帅就在屏风后藏一会儿便可。”
余长宁含笑点头,收拾画板躲在了金德曼身后的屏风中。
片刻之后,金毗昙大步而入,刚来到阶下站立,金德曼便看到他面颊赤红,脚步虚浮,一股浓郁的酒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还未参见,金毗昙对着伺候在书房内的宫人道:“本官有机密大事向王上禀告,你们全部下去,退出寝宫,若胆敢有偷听者,格杀勿论!”
宫人们知道这位花郎道国仙的厉害,未等女王命令,全都纷纷退去,转眼之间,书房内就只剩下了金德曼和金毗昙,当然,还要算上躲在屏风后的余长宁。
见他未经自己同意便屏退宫人,金德曼心内升起了一股怒火,冷冷问道:“不知是何等机密大事这般重要,竟要单独禀告?”
金毗昙双目通红,很明显是饮酒过甚的模样,沉声道:“这机密大事,关系邦国安危,因此才要单独禀告。”
“好,那你说,究竟是何事?”
金毗死死地盯着女王,一字一句地说道:“微臣想要禀告之事,乃女王你的婚事。”
一席话落点,金德曼秀眉一拧,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拍案娇斥道:“大胆,本王婚事与国家大事何干?国仙实在危言耸听。”
“启禀女王,王者婚姻本是邦国大事,处理不好,祸及全国,所以不得不谨慎从之。”
“你……真是荒谬!”
金毗昙今日到此,完全是因为女王最近对他很是冷漠,加之他偶然得知一事,悲伤过度借酒消愁之下的大胆之行,他借着醉意倾述道:“女王与微臣,本同为王族,从小青梅竹马一并长大,待女王你登上王位的那一刻,金毗昙便发誓誓死效忠女王,甘当女王马前之卒,这期中固然有臣子对君王的忠诚之心,然更多的,却是臣的爱慕之情,臣对女王早就已经无法之拔,你我皆为圣骨之身,人生伴侣也只能从圣骨中人挑选,数来算去,微臣自觉与女王乃是最合适的一对,然不知女王为何迟迟未婚,视微臣真心如弃履呢?若女王今日不给微臣一个准确答复,微臣实在不甘心!”
一番话音落点,金毗昙又羞又怒,霎那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躲在屏风后的余长宁却是暗暗嘀咕道:跋扈臣子求爱女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金毗昙本想一通滔天怒火让他滚出去,思前想后,终是耐下心来解释道:“本王不是傻瓜,国仙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情意,本王岂会不明?然男女之间,讲究是情投意合,找不到适合之人,岂能将就应之?而且现在本王心系国事,完全没有考虑过男女之情,现在百济兵锋欲至,还望国仙以国事为重,不要沉溺于男女情爱中。”
女王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尚在飘荡,金毗昙猛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笑声悲凉哀伤,仿佛是深夜枭叫那般惨绝。
笑声落点,金毗昙双眼如同一团正在燃烧的赤色火焰,脸色愈发狰狞,恨恨说道:“你休要在这里义正言辞,德曼啊德曼,枉我对你一往情深,没想到你却对余长宁那个死人念念不忘,让我好生愤恨!”
金德曼和屏风后的余长宁闻言同时大惊,金德曼更是站起身来慌乱开口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本王面前胡言乱语,可知有罪!”
金毗昙又是一阵悲笑,说道:“王上,微臣有眼睛,你是瞒不了我的,那晚夜宴你看向余长宁的眼神,是多么灼热而充满感情,因此,我气愤不过才向余长宁挑战,然而你却对我的挑战漠不关心,脸上全是担忧余长宁的神色,你让效忠于你的微臣情何以堪?余长宁遭袭身亡之后,微臣可是狂笑了一天,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开心么?因为他终于不会出现在你的身前,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即便是死了,你也对他念念不忘,王上,微臣可有说错?”
一番悲凉的指责,顿时让金毗昙玉脸惨白成了一片,想及此刻余长宁正在屏风之后,女王的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又是羞涩,恨不得立即就叫这个该死的金毗昙滚出去。
然而她却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今后该如何面对余长宁才是?
心念及此,金德曼面颊犹如火烧,对着金毗昙解释,同样更重要是对余长宁解释道:“唐军远道而来帮助我国,金德曼身为女王,自当在夜宴上关注贵客,款待贵客,唯恐照顾不周,眼神目光难免会停留在贵客身上,国师挑战余元帅,本王自然担心你会伤及于他,有所不安也是理所当然,没料到国仙你如此愚昧,难道就没想过,那时候本王与余元帅才认识短短三天,怎会有你所想的那种男女之情?!”
余长宁想想也是,不由将金毗昙之话付之一笑。
闻言,金毗昙面容更是扭曲,大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用手狠狠地砸在王案上,怒声道:“昨日和白会议商议军事,王上你一反常态时常走神,而且不知在纸笺上写着什么,微臣留下心眼,在会议结束后偷偷取得了王上面前纸笺,细细一看,上面全是写的大唐元帅余长宁的大名,你这不是想他,又作何解释?”
此话犹如惊天霹雳,炸响在金德曼耳畔,她完全没料到金毗昙竟是如斯地卑鄙,偷看她昨日在纸笺上写下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