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徐玥伸手转动起自己轮椅上的木轮,朝着长廊的前方缓缓行进,魏来见状赶忙上前伸手抓住了轮椅,言道:“我来吧。”
徐玥顿了顿,但终究还是没有拒绝魏来的好意,将放在木轮上的双手收了回来,在魏来的推行下再次张嘴言道:“听我爹说,你似乎很不喜欢州牧大人?”
魏来皱了皱眉头,并未回应此问。
“我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爹走后,吕观山接手了乌盘城知县,没到年关也都会来宁霄城拜会州牧大人。我爹就喜拉着吕先生谈天说地,这些事都是吕先生说与我爹听的,我想吕先生应当不会骗人。”
“徐姐姐想要说什么?”魏来的声音在那时冷了几分。
“呵呵。”徐玥却像是没有听出魏来语气中的不悦一般,她轻笑了两声又言道:“吕先生说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唯独不能在你面前提到州牧大人。”
“否则你就会
像刺猬一样,从人畜无害变得咄咄逼人。”
“这么看来,吕先生可真了解你。”
魏来的身子一颤,不再言语,只是闷头推动着徐玥的轮椅,穿行在绵延的长廊,夜色在长廊的深处晕开,仿若无边。
“宁州将亡,身为三霄军统领的徐萧宁三家都想要在这场乱局中寻到破茧重生的机会。”
“乌盘龙王登临昭月正神之位已经是大势所趋的事情,宁州但凡有些门路的家族门阀如今都在想办法另谋出路,或举族迁徙或寻另外的庇护之所。”
“身为宁州实际掌权者的徐萧宁三家自然比这些大族更清楚乌盘龙王成为昭月正神后会给宁州带来什么,我们比谁都更像离开这宁州,但朝廷却不愿我们走。”
“自从当年楚侯收复茫州之后,宁州之于朝廷便早已不再是镇守疆域的门户,而是威胁皇权的豺狼。于是乎楚侯被召入泰临城,斩于午门外。三霄军被一削再削,当年叱咤整个的北境的雄师,如今只剩半数不到。但朝廷依然不放心,他们想将三霄军困在北境,借那乌盘龙王之手慢慢蚕食掉三霄军以及他们背后的徐萧宁三家。”
听到这里的魏来一声冷笑:“我爹以往便常说,蛟蛇之害遗祸宁州,当年诸人笑我爹杞人忧天,不识进退,今日祸到临头,恐怕为时晚矣。”
徐玥听得出魏来话里的怨愤,她不接此言,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言道:“以如今大燕的局势,三霄军想要撤出宁州,便只有一条路可走——扶龙。”
“袁通年事已高,近几年更是频频卧床,天下都知这位做了足足二十八年太子的皇帝陛下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太子与五皇子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这战火从泰临城一路烧啊烧,终于烧到了宁州。但三霄军再大,徐萧宁三家握有再多宁州的军政,这宁州的主人终究还是那深居州牧府中的老人。徐萧宁三家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想要押宝的人选。可此举关系的不是家族兴衰,而是存亡。所以我们都想要弄明白那位州牧大人究竟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比那两位争得死去火来的皇子殿下更重要。”
“但偏偏州牧大人不说,也不做。徐萧宁三家猜不透,想不明白,所以便只能将这宝压在了你的身上。只要你和三家中某一家绑在了一起,那你意志便足以代表州牧大人的意志,也足以代表宁州的意志。”
这样的说辞魏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古桐城的纪欢喜、太子的说客阿橙以及眼前的徐玥,都用或直白或隐晦的方式说出过关于他对于这场夺嫡之争以及那位州牧大人的重要性。
但魏来却始终无法认同她们的逻辑,他摇了摇头,神情平静的言道:“你们高估了我在江浣水心中的地位。”
前方在轮椅上的女孩听闻此言,沉默了一会。
而当她再次发声时,所言之物却让魏来的心头一颤。
她问道:“你觉得他们都是傻子吗?”
……
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刁钻的问题。
无论是徐萧宁三家、亦或者太子与金后,他们能做到这个位置,必然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智慧与胆略,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而他们既然相信魏来足以左右江浣水的决定,并且为此还做出了诸多努力,那显然这样的猜测就并非空穴来风,他们手里一定有什么魏来不曾知晓的情报又或者证据足以证明魏来对于江浣水的价值。
或许是因为对江浣水本能的抗拒,魏来以往每每有人提及到此事是,都只是本能的抗拒,而今日经由徐玥提醒,魏来忽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漏掉了某些极为重要的讯息。
前方的少女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魏来纷扰的思绪,她伸出手停住了轮椅,然后侧头回眸看向魏来:“我不会做谁的说客,只是想让你知道徐家是你除了州牧大人,在宁霄城你唯一可以信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