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郎眼皮一跳,“干什么?”
“血都流出来了,”杜三思收敛语气,有些尴尬松开手,“还是我来吧。”
这可是古代,一不小心破伤风就要人命的,她……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段三郎这自虐一样的洗伤口方式,还是自己来吧。
深吸口气,杜三思将手帕稍稍拧干,按着段三郎的手腕,忍着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恶心感,一点一旦将旁边凝固的血液擦掉,伤口里的鲜血也小心翼翼地用小指头勾出来。
她的手很软,并不敢用力,就像她的人一样,再凶巴巴的说话也都会无意识地压低嗓门。
段三郎素来是不喜欢这磨磨蹭蹭的功夫的,下意识就想抽手自己来。
但他才动了下手指,杜三思就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
段三郎:“……”
眼波微动,段三郎垂了垂细密的眼睫,睫毛刷开的阴影挡住了眸中的精光,杜三思凑近时露出的一小截瘦弱的颈子就在眼前晃。
女子衣裳遮住的皮肤通常也很白,只是杜三思的白却倾向于一种病态,不似他那般百里透着红,看起来精气十足、风华正茂。
这颈子他一只手就可以掐断。
段三郎想,那天她居然可以把自己背起来,倒也是一件奇事。
那天还下着大雨,她这般瘦瘦小小的身体是怎么在雨里背了他半个时辰走到郑氏医馆的?
听大夫说,她在医馆前还摔了一跤,没人敢靠近,过了还一会儿才站起来……最后却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既然这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为什么又要救他?难道她不知道,救了他之后,那些本就不堪的谣言会越传越夸张吗?
她这么胆小怕事、这么瘦弱无力,一个老婆子都能吓住她,又是哪里来的胆色,居然敢顶着那么多的冷眼而我行我素?
段三郎很好奇。
他观察了她一个月,却并没有找到答案。
这丫头……这丫头好像只是在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打理自己的酒馆,两耳不闻窗外事,同所有人一样在尽力维护自己的家,但……又不一样。
她好像,跟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怂得有些孤僻了。
“我要用酒了,”杜三思伸手去拿酒瓶,仍低着头,“有点刺痛,你忍一忍。”
段三郎回神,眼角红痣一动,扫了眼自己从未擦得如此干净的伤口,默了一下,“没关系。”
呵。
你现在当然没关系了,等你感受过来自现代高浓度白酒的奥义,怕你哭都哭不出来!
杜三思暗暗撇嘴,打开药盒子。
药盒子左侧摞着整整齐齐一叠药布,右边是各种瓶瓶罐罐,中间还放着两沓膏药。
段三郎笑了一下,“你准备得这么齐全,怎么不去当大夫?”
“你懂什么,”此话一出,杜三思就僵了一下,讪讪抬头,见段三郎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才松口气道,“……这个是我自己准备的家庭医药箱,平常磕了碰了就不用去医馆了。”
能省钱就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保不齐将来有花钱的地方呢。
段三郎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不禁有些好笑,“这么缺钱?我给你的还不够你用?”
“一百两省着用可以用一两年,可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杜三思打开酒瓶盖,一股浓郁的刺鼻气味蜂拥而出,瞬间吸引了段三郎的注意力。
好烈的味道!
段衙内横行临安,什么酒家没有去过?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眸中讶色一闪,“这就是你花了一个月时间酿出来的酒?”
味道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平常小酒馆外面飘的味道也甚是浓郁,但却过于复杂,反而显得格外刺鼻难闻。但这瓶酒却气味清冽、香味醇厚而不刺鼻,倒有几分淡淡的桂香。
酒香大类有四:浓、酱、清、米。而后又延伸出诸多如凤、药、特、兼、鼓、芝麻、馥郁、老白干等不一而足,西晋朝内多半还只有七八种香气,纵有别的,未曾泛滥,也不为人知。
而古语有云“曲定酒香”,桂香曲酿出来的酒,自然有种偏桂花的香气,不过其实都是药材混合而出的气味,所以还是可以归类为“药香”之本。
杜三思心下意动,“我才酿的,出色还是琥珀色的,清澈见底,味道辛辣,要不……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