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哐啷一声,板门洞开,段府后进院子里的人齐齐一震。
角落里顶着俩包子头的灰衣仆人差点咬到舌头,蹦起来就往后门石头路上一跪,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哟我的衙内欸,小的可等到您了,您要再慢点,小的怕是要一头碰死在门上了!”
他说完就叩头,不曾想先进来的确实一只白毛小狗,而后才是那吊儿郎当的纨绔少爷。
段三郎回家从不走正门,因为正门上总有段久的人在盯着。
段久要压他读书,他志不在此,书房里的书都背下后就开始游手好闲,段久气他玩、物丧志整日家毫无正经,又总在外面惹是生非、被人暗算,便想方设法地要把人锁在屋子里。
可段三郎不以为意,该跑还是跑,读书也读,只不求精,聪明脑子都用在了段久最担心的地方。
段久见关不住他,回头夜里一想又怜他没娘教养,愧疚难当,又不忍太过苛刻,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每月读几本书,其他事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罢了。
只是上次段三郎被人围殴,段久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时之间草木皆兵,段三郎无语,每每出门都只好暗暗避着他了。
往日也不见这段仆这般惊慌,今儿就跟火烧眉毛的矮脚鸡似的,段三郎挑眉,“老爹发现了?”
“并不是老爷!”小仆站起来,心急如焚道:“只家里来了贵客,老爷亲自招待的,叫小的带少爷过去拜见,这都叫人来寻了三遍了,小的没法子,这才在后门槛上等着。衙内您快随我去更衣见人吧!”
“见客就见客,更衣多麻烦,”段三郎不以为意,“纵是官家来了,说的也是正事,与我这陪衬有甚相干?”
段仆无语,便见段三郎低头将小白狗又抱起来,他暗暗叹息,如此貌好少年,好歹做个人五人六的样子也能装个天之骄子了,但这位段衙内却偏我行我素,狡而不正,令人对其印象大打折扣。
今儿上门的人却是连个下人都气度不凡,恐怕来历匪浅,还有老爷几番遵遵叮嘱,让他领少爷去时务求恭谨、态度端正,就这么去了,回头受罚怕是也得他来担。
段仆一咬牙,几步上前,“少爷听仆一言,今次老爷可是切切吩咐过了的,您这次去必然要谨言慎行,不可得罪京师的贵人,否则老爷也难自处啊。”
段三郎脚步一顿,懒懒挑眉,明艳的眉眼竟露出几分古怪。
“这么大的人物?”
段久已经是临安知府,从四品的官,虽不算高,但也不算太低,何等人物竟然让他爹都要如此小心谨慎?
那高一品半品的怕是不可能,他爹那性子也不会轻易对人点头哈腰,若不是三品之内的大员,便是京中荫封的贵人,总不可能是皇子龙孙吧?
啧,麻烦。
“我知道了,一边去,叫厨房准备点吃的,将我昨日带回来的酒取出一瓶来。”
既然是贵人,那就正好拿那酒试试,若是那所谓贵人也喜欢,倒是可以想办法把那酒馆的名气给打出去……
等等,那酒馆好像还没取名字?
段三郎无语,小丫头莫非以为酿出好酒就能高枕无忧了不成?
笨死了。
打后院去前厅,一路女使仆役眼观鼻鼻观心,廊庑左右,峻桷层榱,朵楼庭阙交相辉映,过中门入外院,乍见游廊阔亭中乱坐着几个陌生面孔。
小白打着呼噜,睡得很快、很沉。
段三郎面不改色,足下未有半分迟疑,直接走了过去,不意外地同那几人对上了目光。
他们乍一看像是酒馆里的闲汉,段三郎嘴角缓缓上扬,距离几人十来步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看了过来。
“什么人!”
那人条件反射地大喝。
段仆登时头冒冷汗,忙几步上前解释,“几位相公见谅,这是我家少爷,不是什么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