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销这个词,杜三思之前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以段三郎那秒秒钟学会四位数字及以上加减乘除的智商,应该很快就能想明白。
但见他沉吟片刻,朝杜三思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过来,“你在拉拢他们。”
是,也不是。
她拉拢他们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不过段三郎需要他们保护而已。
杜三思抿了抿唇,并没有正面回答。
“这是营销中的造势,先不动声色将名声打出去,将来在京师开了酒馆,这些人就会自动望风而来,我们的第一批顾客是羽林卫,酒馆的立足就会更稳。”
杜三思分析得井井有条,其实就是在收买人心,段三郎垂眸,半晌,道:“小恩小惠,不值一提。”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嘛。”杜三思心中无奈,她很怀疑段三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可不安全,谁知道这群羽林卫中有没有混入司马岳的人?只有这些人真心实意地保护他,这一路上段三郎才能平安无虞。
见段三郎似乎没什么话想说,杜三思略吃了些东西,取水漱了口,就在帐篷左边用箱子做底、铺了毛毯的临时床架上睡下。
正要闭眼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段三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默然望着帐篷外守夜的影子,杜三思莞尔一笑。
次日,大队伍早早拔营,杜三思一夜不曾睡好,夜枭在冬夜里依旧叫得尖利嚣张。
切身体会过古代露宿野外的艰难后,杜三思无比想念高铁动车跟五星级酒店。
比她更难受的是段久。
段久跟三个孩子宿在另一个帐篷里,三个孩子昨晚凭着一手美食好酒笼络了众多人心,大半夜的要在路边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还是段久把他们硬生生给扯回去睡觉的。
但小孩第一次出远门,睡觉也睡得不安稳,兴奋地挤在段久身边像叽叽喳喳精力充沛永不枯竭的小麻雀。
他们问京师是不是真的遍地黄金,问那些羽林卫是不是真的能够飞天遁地,还问段久为什么不跟段三郎睡一个帐篷。
小孩子的问题逗得羽林卫哈哈大笑。
段久却笑不出来。
他亲眼看着段三郎从一个小小的婴孩长成大人,熟悉他说话的语气、做梦不安分的样子、生病时强撑的倔强。
他将段三郎做的每一件好事坏事都记在脑海之中,彻夜梳理着这段父子亲情,不断劝告自己要看清楚彼此的身份。
他是臣子。
他是皇子。
臣子是没有作为皇子的儿子的,除非他想造反。
段三郎是他挚爱所留下的唯一骨血,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存在,他本来是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留给段三郎,但他离开临安前,默默回望浩浩临安城的时候,他才幡然想起那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己所谓的一切,比起天子帝王一句话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他还是心存妄想,欲要去那太极宫中问一问。
当年天子夺走了自己的妻子,如今还要夺走他的儿子吗?
他要去问一问,他一生为西晋尽忠职守,难道最后就换来一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他怀揣着必死的决心,要去京师叩问天子!
他要去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永远也到不了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