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最冷的时候,鱼肚白浮现之后,温度逐渐回升,走了两个时辰的手脚都热了起来。
山坡上,三十二道人影围成两个大圈,就着血水咽下干粮,离开了山谷后,毒雾也逐渐随着呼吸离开躯体,当在冰天雪地里跋涉让他们的体力消耗甚大,跟中了毒也没什么两样了。
杜三思提着几个酒囊过去散给他们,“不能生火,但这酒可以暖身的,走得急,我只带了七件,大家省着点用。”
“多谢三娘子。”周庆牵强一笑。
杜三思摇摇头,将最后一囊酒递给一个羽林卫,身上负担骤减。紧接着从袖中拿出宝石和尚送给她的药,方形白玉瓶只挖空一角,效果却很不错。
她走到段三郎身边,三个孩子正靠不远处的段久身上休息,段三郎不时看他们一眼,但随即就又冷着脸看向其它地方。
“还在跟段伯父冷战?”杜三思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手给我。”
段三郎瞪着她,“谁在冷战?”
杜三思见他不动,只好自己去拉他的手,“大难当头,我们能不能安全出去都是个问题,你确定要跟他置气?也许你现在过去叫他一声爹,段大人可能要激动得热泪盈眶呢。”
“呵。”段三郎白了她一眼,另一只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被打脸,他从没想过这一次居然还是因为段久想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这他娘的……荒唐可笑!
他目光阴沉沉的,激烈的情绪在瞳孔深处汹涌回荡,“我的事不用你管。”
杜三思挑眉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少年心性,脾气倔强还好面子,想要他先低下头,确实很难。
何况还是被打脸。
歇息好之后,众人继续上路。
晨曦泼洒的金芒将远处的山巅照得绚烂多彩,漫天朝霞如巨大的凤凰羽翼包裹住整个世界,像少女羞红的脸颊。
杜三思揉了下大腿,深吸几口气,有种窒息的错觉。她看着这段上坡路,崎岖不平的山坡上还有乱草密布,虽然不用担心蛇会出洞,但看着总有些不敢下脚。
好在前面有人开路。
“怎么了?”段三郎停下脚步。
“没事,”杜三思随手一指,“就觉得那座山挺好看的。”
段三郎一把将她手拽住,“你以为我们是在郊游?走了。”
杜三思讪讪,没有回嘴,只是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段久。段久有周庆照顾,三个孩子吃苦耐劳,走起路来一时也没有落在后面。
看起来,就像他们已经度过了危险,甩开了杀手。
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却总有些心绪不宁,脑中划过了临安的竹林。
王婶引段三郎进入竹林,最后却死不瞑目,如果不是她命大,恐怕她也早就死了。
总觉得转了一圈,情况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思及此处,杜三思忙摇摇头,将自己脑子里的晦气想法散去。
眼看就要翻过这座山,开路的羽林卫回头冲他们笑,“殿下,接下来就是下坡路了,会好走很多。”
段三郎点头,看着那张半生不熟的脸绽放光彩,然而下一秒,他的视野里突然开出一朵鲜红糜艳的花。
一只长箭贯穿了羽林卫的喉咙。
段三郎猛怔住,寒毛倒竖。
电光火石间,他回头一把抱住杜三思往下一扑,“小心!”
霎时间,箭如雨下,惨叫与惊呼贯耳刺心。
周庆声若雷霆,拔刀怒道:“有人追上来了,周林护送殿下离开,我来断后!”
周林二话不说,带着十几人就冲上去,将段三郎等扶起来,飞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