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思错愕地看着她,手上半块干粮突然变得有千斤重般,手臂无力滑落,鼻子蓦地一酸,“……你赶我走?”
段三郎闭了闭眼,“你跟着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我不。”杜三思声音蓦地哑了,心里腾地火起,又有点伤心,“凭什么你让我去京师我就去,你让我走我就走?这里这么大,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去哪儿啊……”
她知道段三郎心情很差,也知道段久的死给少年打击很大,飞扬跋扈的临安小霸王何时这么狼狈痛苦过?
可是,凭什么要赶她走呢?
段三郎沉默许久,站起身道:“我给你打两只雪兔,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然后你给我滚!”
“我不!”杜三思怒极生悲,干粮也顾不上了,重重往地上一砸,起身一把抓住段三郎,“我说了我不!”
明明需要人陪伴的,为什么要赶她走呢?她是胆小,可还不至于贪生怕死到抛弃同伴。
“你不怕我打你?”段三郎突然回头,目光阴鸷森冷。
杜三思打了个哆嗦,反而将手抓得更紧,颤颤巍巍道:“你不能赶我走,我、我一个人走不出去的,你不能一出了事就把别人往外赶,万一我可以帮你呢?而且,而且……”
少年胸口发闷,他最是见不得杜三思哭了,风雪中的酒香清淡微冷,是他极喜欢的味道,他也不舍得。
可他现在不想任何人跟在身边,他保护不了任何人。
避开杜三思恳求的目光,段三郎抽手,径自离开,“你很麻烦,懦弱胆小就算了,又不会武功,真是没用。还只知道哭,听得我心烦。”
杜三思脸色煞白。
她努力睁着眼睛,要将眼泪逼回去,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往外冒。杜三思紧抿着唇,两股战战,看着少年越来越远的背影,摸了下袖子里的东西,又不甘心地跺脚。
嫌她烦,她就不出声就是了,反正她不走不走就是不走!
杜三思眼角擦得热红,见少年始终没有回头等她的打算,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却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但少年越走越快,杜三思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原本才到鞋底的雪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覆盖了脚踝,她那脚冻得通红,脚底都是一层融化的冰水。
“等……”
她张开嘴,才说了一个字,段三郎先前说过的话又冒了出来,杜三思红了眼,终究没出声。
不等就算了,她跟着脚印走,就不信段三郎真的敢把自己丢下!
杜三思打定主意,反正自己是不肯走的,于是就这么从清晨跟到晌午,从晌午又跟到午后。
她满头是汗,冰天雪地,斗篷上都覆盖着一层白霜,后颈窝子却黏黏糊糊的,不禁义愤填膺。
什么意思嘛,不还说了要给她打两只雪兔,送她到安全的地方,那起码也该歇下来等等她啊!
她每次好不容易跟上人,段三郎立刻就加快了速度,遛狗呢?!
快到雪线的时候,一座平地而起的雪白山峰竖立而起,杜三思喝了口酒,少年的背影已经很远很远了,她快要跟不上了。
就在这时,她竟然看见了一点火光。
火光!
有人?!
杜三思想起段久之死,心下一沉,又狠灌了两口烈酒,嗓子眼里快要冒烟了,踩着段三郎的脚印加快速度,疯狂地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