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寒月露空。
烟柳巷子传出了红粉轻笑,脂粉香气朝着下风口过来,远远可见绣袄带锦团公子老爷正往里去。
他们穿的是皮裘,这会儿虽然才九十月,可这有没有蒸汽污染的天气本来就比较冷,这时候晚上穿正合适,这还是富豪官员们用来攀比的物件呢,大多选用动物皮,做得风雅大气或精致美观,都能高人一筹。
而普通的百姓则多半穿的是楮树皮熬煮打磨缝出来的“纸裘”,这也算是宋时造纸术兴起的一种见证了。这种纸裘便宜、耐用,质地结实,多穿几件衣服多烧几块炭也就能熬过冬天了。
那棉、絮之类,只有皇室中人或者极有钱的人才常备着,棉花这种东西更是极为少见,按历史记载,只有明朝前后才普及,西晋仿宋,正是那就实在少见了。
杜三思暗叹,她要是穿在农村保不齐还有可能弄出来,偏偏原身家里只有一个酒馆,土地老屋都买了个干净。
而且为了给原主母亲落葬入殓,她原乡差点连纸裘都买不起了,幸好如今手里还剩了五十两银子八百文铜钱,后头买作料和必需品算在里头,买套冬衣和纸裘倒是绰绰有余。
反正让她自己缝缝补补做衣裳,她是没有那个能力的。
她搓了搓手,将艳羡的目光收了回来,想到家里的酒,又安心了。
有酒傍身,冻不死她。
“我到了。”半刻钟后,杜三思带着小白回到了店里。
天已黑了,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明灯,段三郎也没打算进去,只提醒道:“明天照常开业,正午我就带人来。”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杜三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那你……一路小心啊。”
“还用你提醒?”段三郎拢着袖子,头也没回。
杜三思耸耸肩,她也是一片好心,小反派不领情就算了,反正又没办坏事。
杜三思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然后就钻进了厨房。
她好饿。
段三郎在街口看着酒馆灯火亮起,不多时就见烟囱冒烟,轻笑了声,转身绕道走进了烟花巷子里。
烟花巷子里有的不仅是舞姬歌女和青楼脂粉,还有教坊司、曲馆,迎着昼夜不停歇的叫好声,锣鼓金钵、胡琴拍板不绝。
打卦算命的假道士旁有几书生摆摊卖酸文曲词,随手还放着点茶工具,因又近着衣市,色彩斑斓的女使妇仆打点布料驾车经过,车上的绢扇香珠引得他们翘首观望,将圣贤书忘了个一干二净。
段三郎走过品类繁多的中坊食街,直接钻进了一家“张人婆婆足衣店”,拍了五十两银子在柜台上,轻轻挑眉。
“给我包两套女子冬衣,矮我一个半头的,再拿件新到的狐裘,要最雪白柔软的,再取三五对袖套。”
段三郎中途又去了趟胭脂铺和边上的酒楼,耽搁一个多时辰同几位纨绔见了面吃了饭,而后才回府衙。时下已近三更,段久都安置了董青休息。
段仆习以为常,只是看着他身后的大包裹奇怪了一下,“少爷去买东西怎么不叫上小的,小的好给您拿东西不是。”
“不必,我自己来。”段三郎推开他的手。
段仆摸摸头,“少爷要添置衣裳?那可巧了,前两天老爷还叫张婆婆给您订了几套新款的衣服,如今怕是才下针,预备您及冠之时穿呢。”
及冠。
说起及冠,段三郎就忍不住冷哼。
“那董青不过就是个学士侄子,爹倒是什么都跟他说,连我何时及冠都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