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思哆哆嗦嗦地抿唇不语,谁知段三郎突然搂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压住了她的战栗。
青年手上的纱布已经去了,干干净净的一双手,就跟他的脸一样白皙细腻,搭在杜三思肩上,就好像有了说不出的安全感。
杜三思心下一松。
是了,连围杀跳崖他们都见识过,至少他们履于平地。
“……范大人请起,”段三郎睨着范云,目光阴沉,微微冷笑,气度出人意料的从容,“既是接风宴,想必人很多咯?”
范云心里咯噔一声,段三郎跟那位太像了,以致于这张脸露出不满都让他有些心虚。
“自然人多,”范云又慎重几分,对段三郎的态度又越加恭敬,“回殿下,礼部为今日筹备甚久,恰逢东宫解禁,陛下重获明珠,自该大办。”
东宫解禁?
杜三思目光微动,看向周庆。
周庆对他微微摇头,杜三思立时心下明了。
段三郎带着她往前走了一步,静静盯着范云,“柩路在后,柩室沉重,抬得进去吗?”
范云登时头皮一炸,心下一沉,恐怕自己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再回忆天子交给自己这个任务时似笑非笑的脸,顿时有点想吐血。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不仅如此,《周礼·天官·阍人》有言,‘丧服凶器不入宫’,殿下合该沐浴更衣,换上内务府送来的紫衫宴服入宫才可。”
周庆担忧地看向段三郎,忍不住开口,“殿下,陛下喜迎殿下入京,的确是……不适合披麻而入。殿下……为长久计,还是换了得好。”
杜三思暗叹,这不可能。
寒剑也上前道:“七殿下,大局为重。”
为了逞一时之气,而触怒皇帝,对他没有好处,对段久的案子,更加没有好处。
段三郎凤眸含霜,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亡者困于忌杀,不宜下葬,停棺在何处?”
听他松口,范云顿时松口气,“太子殿下已经为殿下准备了府邸,殿下放心,臣等一定会派人将段大人、周将军等人停放妥当,此亦乃是陛下所关心之事。”
“今日宴上人既众多,怕是要乌烟瘴气,他也的确不喜,”段三郎侧头,手指捻着杜三思的发丝,“但麻衣就不必换了吧,否则天下人岂不以为我一到京师就迫不及待彩衣娱亲?令人不齿?”
这……
此话一出,众人豁然变色。
周庆倒吸口凉气,目光凝重地同寒剑对视——段三郎要穿孝衣入皇宫,这跟在皇帝脸上狠狠扇两巴掌有什么区别?
范云皱眉,面前的青年比他想象中难对付得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人偏上骄撵再说!
“七殿下,”范云沉声,“此事容后再议,陛下已经等候多时,还请殿下登撵,先入东宫沐浴更衣为上。”
至于孝服?
到时候将衣服丢了,他倒要看看,这位七殿下,难道还能不穿衣服出去不成?
段三郎一声嗤笑,移开视线,带着杜三思,一语不发地从范云身边走了过去。
杜三思略为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范云松懈的肩膀,暗暗摇头。
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