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了,你们俩也没个消停的时候,成何体统。”一道温婉含笑的悦耳妇人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争执。
秋叶白在院子里吹着寒风,雪花纷飞,已经积了他满头满肩,却从容地听着温暖屋内笑语晏晏,仿佛不曾感觉到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下人们眼里的轻蔑与讥诮。
一个时辰了,这位四少爷站在雪地里一个时辰,夫人根本都没有见他的意思,穿得那么单薄,照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僵了。
可见庶出就是庶出,便是个哥儿,也是个下贱的种,比不得嫡出的哥儿和姐儿们,何况他的姨娘还是个下贱出身的。
秋叶白淡淡地站着,习武多年,这点子寒气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不过既然这些人喜欢看热闹,那就让他们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出来一个中年女子,走到秋叶白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夫人请四少爷进去。”
秋叶白唇角微弯,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秦大姑姑。”
秦大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身进了房内,他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跟着进去了。
帘子内程设奢华雅致,家具皆用了秋府当家主母最喜的南洋沉水香木,精工细雕,壁上挂着各色字画,幅绣,皆为名家所绘,所绣。
里面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靠着一个圆脸年轻美妇人正闭目养神,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观之可亲,她上身一件槿色玉鸟石榴百子夹棉蜀锦袄子,腿上则盖着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狐被。
正是秋家当家主母,秋家家主娶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杜珍澜。
但没有看见方才说笑的年轻人与少女,秋叶白垂下眸子,随后恭敬地伏身:“母亲。”
秋叶白心中讥诮,那二位,素来是懒得和他这等低贱的庶子打交道的。
美妇缓缓抬起睫羽,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四哥儿,听说你折了章嬷嬷的手腕。”
这般直接,没有任何掩饰,反倒是显出她不似一般家中主母的磊落来。
秋叶白淡淡道:“主仆有别,章嬷嬷今日可以于叶白面前嚣张,下一次就敢在母亲面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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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去死,可好?
美妇看着他秀逸无双的容貌,一身淡然之气,但就是这样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出手就断了章嬷嬷的手腕,她眸光微微闪,也不继续话题,只摆摆手:“四哥儿且用膳吧。”
秋叶白一愣,这才注意到台上还有以两碟菜和一碗饭,一碗汤,热气腾腾,菜肴精致,这对于饿了两天的人来说,确实充满了诱惑。
秦大姑姑却忽然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老爷说四少爷五日不得用膳,在祠堂抄经文反省,今日才第三日。”
这般毫无声调的声音突兀之极,杜氏一顿,有些无奈一笑:“得了,终归是骨肉一场,老爷那,我自会去说,你这老东西也就不要多嘴了。”
秦大姑姑果然不再说话,转头去给杜氏上茶,秋叶白也并不推辞,径自在台子边坐下,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饭用到了一半,杜氏忽然吹了吹茶杯里的烟雾,悠悠道:“听秦大姑姑说,你已经想通了,不再挡着善宁的婚事,甚至要为她送嫁?”
秋善宁,正是秋叶白一母同胞之亲妹。
秋叶白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朝杜氏微笑:“是,儿女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杜氏看着他,片刻,温然而无奈地一笑:“你若是能想通便是好的,你身子三年前受伤到如今都没有好利落,罚你大冷天在祠堂抄写经文,我和你父亲都心疼呢。”
秋夜白垂首:“都是叶白的错。”
杜氏看他低头用膳,也不再多说,含笑地点头:“很好。”
一炷香后,秋叶白放下筷子,看向杜氏,温然而恭和:“多谢母亲赐饭。”
杜氏正看着书,没有抬头,只摆摆手:“且去吧。”
仿佛她召唤这个庶子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不过是为了赏赐一顿饭,说一句话罢了。
“是。”秋叶白垂下眸子,掩掉眼中玩味,对于杜珍澜这样的人来说,卑躬屈膝的人见多了,忤逆倔强的人更是触怒了她,反而倒是他这样不卑不亢,自然大方又不失恭敬,偶尔出手却狠辣的人,反而叫她新鲜。
人一觉得什么东西新鲜,反而不会随意下定论和处置。
但他转身从帘子里出去的霎那,杜氏的声音忽然再次漫不经心地响起:“那个叫宁夏的丫头,处置了罢,跟在哥儿们身边,迟早把好好的哥儿带坏了,不成个样子。”
秋叶白身形一顿,心中讥诮,到底是容不得冒犯了她权威的奴婢么,只道:“是。”
离开了风华阁,风雪极大秋叶白慢慢地走着,直到回到自己所在地,看着在远处正在等着他的两个丫头,慢慢踱了过去。
“主子。”宁春眼含泪水地匆匆而来,抱着一件略旧的披风给他披上,宁夏洗干净了脸,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又被夫人罚站在雪里了么,真真是没用。”
宁春朝着宁夏怒目:“你说什么,不是主子,你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