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报纸的沸沸扬扬,消息的口耳相传,以及今夜,不远之外那座灯火辉煌的房子里隐隐飘出的喧声笑语,种种都令一向温文而内敛的奚松舟,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和平常大不相同的气氛。
他知道自己不当对孟兰亭说这些。
但这,又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所以他还是说了出来。
眼前这个他所爱并珍视的女孩儿,她可以不选择自己。但奚松舟也不愿意看到日后,她因为错误的选择而受到几乎就已可以预见的伤害。
孟兰亭吃惊于奚松舟的坦白和直率。
也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善意。
她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
“松舟,知道你是良言。”
“事情我自己会处置的。”
“再次谢谢你替我取来这一瓶土。”
奚松舟凝视了她片刻,微笑颔首。
“兰亭,你在数学方面的天赋,很大程度应当归于你所拥有的超乎常人的逻辑和理智。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儿,没有之一,我相信你会做好这个人生选择的。”
奚松舟站在别墅之外,等孟兰亭进去了,转身也上了自己的车,驾车而去。
冯恪之立在近旁的一个昏暗角落里,望着孟兰亭紧紧地抱着那只玻璃瓶子,低头,从自己的面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插在裤兜里的左手指尖,触着一张纸。
那是晚上,他刚刚收到的特别通行证。
他看着她走了进去,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庭院的花木道间,转过头,看着前方下山道上,那两点缓缓蜿蜒移动的汽车车灯的光影,突然迈步,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没片刻,大门开启,一辆汽车呼啸着冲入了夜幕。
奚松舟驾车一向平稳。
像今夜,开在凿铺于山间的汽车道上,原本应当更加谨慎。
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心绪前所未有地浮躁,他将油门也踩得很大。
山风呼呼地从半开的车窗里涌进车厢,他感到自己胸膛里,仿佛有气血在涌动。
忽然,后头的车道上,出现了两点新的汽车灯光,速度极快,呼啸着,很快就追到了他的后面。
应当是离开南麓别墅下山的某个宾客。
奚松舟于是将汽车朝靠山壁的一面开过去些,给后头汽车让出道,让对方先行通过。
后车上来了,像一支离弦的箭,嗖的一下,从他的车窗旁一掠而过,将他迅速抛在了身后。
奚松舟不喜来人这样的开车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仅仅只能容下两辆汽车并排通过的山道上,对方在外道,旁边就是山崖,又是天黑,视线受限,一侧轮胎可能堪堪就与路基相平,稍把控不好,有可能就出意外。
胆量和车技,缺一不可。
显然开车的来人,这两样都不缺。
他下意识地瞥向已超了自己的那辆车的车尾,还没来得及看清车牌,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前车已将他甩下几十米,开到了一处较为宽坦的路边,毫无预警地打了个方向,嘎吱一声,横在路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奚松舟吃了一惊,猛地用力踩下刹车。
轮胎被铁片死死抱住,伴着一阵在地面前滑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中,终于停了下来。
此刻,车头距离前车横在路中的车身,不过一个轮胎的距离罢了。
奚松舟修养再好,遇到这样显然挑衅的举动,心里也不禁起怒,正要停车下来,看见前车车门被推开,驾驶位旁的地面之上,踩下了一只脚。
车上,下了一个人。
冯恪之。
他停在两车之间,隔着汽车前挡风玻璃,望着还没下来的奚松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