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一路沉默着,只对我说了句:“傻瓜,以后在蓝田,有你好果子吃。”
我们两人叫了个大包,空荡荡的包厢,看起来特凄凉。
我得履行义务,于是将关于失恋的经典语句都说了一遍。
“不就是个男人嘛,天底下两条腿走路的男人多的去了。”
“没和你在一起,是他瞎了眼,他的损失。”
“天涯何处无芳草,况且还是根烂草。”
“哎,你之前给我介绍的那些男人都挺不错的,我还留着号码呢……”
……
我絮絮叨叨说的口干舌燥,转身一看,吓一大跳,她什么时候叫了白酒——
此时的她,再没有刚刚的淡然,瘫在沙发上,唧唧哼哼的也不知唱些什么。
“我说,阿木有什么好……”
“他烧的菜好吃——”她忽然开口了,“我们刚认识那会,他天天借口家里煤气断了,跑到我家来……一个大男人,烧的菜比我还好吃。”
“那是你烧的菜太难吃了。”我忍不住提醒。
她似乎压根没听到我说话:“那时候——你知道,几乎是我们两个人,一条街一条街的跑,记下所有商铺位置,联系客户与业主,分公司——是我和他一次次跑出来的……住的是不到二十平米的农民房,隔音效果要多差有多差,呵……我们那时候甚至还想养只狗……”
“是我们跑出来的……可他现在竟然抛弃了,他不要了,他说累了……那时候就不累,一天到晚,有用不完的精力,白天跑客户,晚上写项目计划,还做三菜一汤,接着还收拾房间,一天就睡三四小时……怎么现在说累就累了,浅浅你说,人的心怎么会忽然累了呢?”
她的眼泪不停流出来,我想起泼红酒时阿木决绝的神情——他本来是可以避开的,或许那一刻,阿木也是想起了做三菜一汤的日子。
“以前做什么都有动力,想到还有他一起,想到我们的爱情,可后来才知道,那是最廉价不过的东西,最先被放弃——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苏眉的背景与人际关系,那是我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他是累了,这么多年了,依旧是个分公司的经理,在这个城市,甚至还买不起一套房子……而现在,只要和苏眉结婚,什么都解决了,前途无量的事业,庞大的人际网络,区委书记的女儿……”
“知道分手那天我怎么和他说的吗?我说,去吧阿木,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不拦你……可他却抱着我说,我也想要你……人怎么能那么贪心呢,这也要那也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就说,你自己选吧,爱情与更好的前途——我不自量力,我知道的,这年头,爱情拿来做什么,买得起一平米的卫生间吗……”
这个样子的头儿变得让我不认识起来,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很多,关于曾经的,以及以后。关于两个在异地打拼的情人如何丢失了爱情,关于某些苍白无力的事实。
这就是成人世界的爱情。随时可以为了利益而牺牲,成了最不要紧的筹码。
“他们……还没结婚,你去将阿木要回来,他还爱着你,不是吗?”
她像听到一个笑话,不可抑制的笑起来。
“哈哈,傻丫头……找他回来?就算他回来,那以后呢……总有一天,他会怨我当初没放他去飞——就像风筝,即使你手里握着线,那又怎样,他的心早飞走了……”
她摇摇晃晃坐起来,看着我说,“你啊,就是傻,可我也羡慕你,羡慕你可以不管不顾的,爱一个人那么多年,不因为什么,只因为你喜欢他,你爱他,就算他没有许下任何承诺,你还是这样勇敢的向前走……我就做不到,我等不了……大概因为这样,所以老天也不能成全我……”
她说完摸了摸我的脸:“你和你妈妈一样——都那么执着,所以,你也会幸福的,恩,有那么一天,你也会等到跟你爸爸一样的人……至于我,就算了,无所谓了。”
暗色的房间里低低响起的歌声恍若一个屏障,将我们与现实隔开,头儿点了许美静的歌,一首接着一首,她的声音很好听,恍若天籁,是的,妈妈说的没错,她是个音乐天赋极高的人。
头儿自小便没了父母,寄养在一个很有钱却严苛小气的姑姑家,自家的女儿跟着我妈学钢琴,怕别人说闲话,便将她也送来学,不过才一个月,又说她没天份,可妈妈喜欢她,认为她天赋极高,便没收学费让她继续练着。可惜高中没念完她就辍学了,独自进了社会。
如果她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那人生路会是怎样?优雅的弹着钢琴,慵懒的唱着歌,等着上门的白马。
七月很快过去,发生太多事,却丝毫没影响什么。我们都不过是这颗蓝色星球上最普通的尘埃,营营役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公司并没有如传闻中说要解散,不过是人事变动,新来了两个管事,巧的是,也是一男一女。
月底,公司举行了欢送会,庆祝头儿升职,我也借着光,与大伙一一告别,这个我呆了不到几个月的小集体,说不上有什么特别感情,可真要走了,也确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