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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心上人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细节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办?”沈暮云又问,“我在画二十年前的某个场景,很多记忆都丢失了。”
沈丁道:“那你又为什么执着于要画它呢?”
沈暮云沉默。
没等到回答,沈丁笑了笑,又道:“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去画,既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是不是写实早就无法验证、也不再重要,创作本身就带有艺术色彩,哪怕是超写实主义,也并非百分百的还原。”
“不,这很重要,”沈暮云对于这一点极为执拗,“我知道没法百分百还原,但依然希望更多的靠近真实。”
啊啊,真可爱。沈丁想。
他忍不住深深呼吸,从空气中辨认出身边人情绪的气息,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伸出触手,将沈暮云卷进怀里,好好地亲吻他冰凉又认真的脸颊。
“好吧,”沈丁用轻快的语气说,调出一道完美的粉色,勾勒画中人的嘴唇,“按照我的经验——可以从自己记忆最深刻的细节开始,再一点点扩散思维、通过联想的方式找回更多信息。人的记忆远比想象的要牢靠,有时候你不是真正的忘记,而是因为各种原因主动‘掩藏’了它们。”
“这样啊……”沈暮云说。
然后,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沈暮云的目光变得很悠长,好像在看沈丁的画,又好像在透过画看别的什么东西。
“记忆最深刻的细节”。
他最先看到的是“眼球”。
数不清的鲜红色眼球从手腕的伤口涌出来,滴进浴缸的水里,再跳到地面,像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咚咚咚朝他蹦来,蹦到他的脚背上、衣服上、肩膀上……再钻进他的眼睛里。
再之后……
他想不起来。
八音盒是在手上还是在地面?爸爸是在微笑还是在哭泣?月亮是白色还是红色?
扩散思维,他对自己说,再努力一点,努力联想。
……但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那一幕只是笼统的、混乱印象,具体细节空无一物。
或许沈丁说得对,有时候人类并非忘却,而是因为各种原因故意“掩藏”。
沈暮云再次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他浓密的睫毛半垂下来,掩盖住失落的瞳孔。
下一秒,干燥温暖的手扣住了他的手心。
沈暮云微微抬眼,正对上沈丁纯净的瞳孔,里面清晰映出了他的倒影。
“别想了,前辈,你现在需要休息,”沈丁说,“已经十一点了,还回家吗?要不要在我这里住一晚?”
沈暮云怔了怔,抬头看向挂钟。
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很有礼貌地说:“不能再打扰你了,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