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体被炸塌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黑索金爆炸后散发的难闻气息。我开始剧烈地咳嗽,胸口被牵引拉扯着,疼痛无比。
夜视仪被摔松了,四处飞散的泥尘也让我无法睁开眼睛。
黑暗中我摸索到身边的一块石头。
刚才是被这块挤瘪的混凝土块压在我的胸口旁,要是再朝里面滚进一些,这块石头就能把我给挤瘪。
好险!
我躺在地上半天没动弹。
听声音敌人好像正在撤退,得赶快回到坑道里去。鬼子喜欢在每次进攻的前后用没完没了的重炮轰炸来伴奏,现在上表面阵地游荡无疑是找死。逃过一劫后,我挣扎着试图将被泥土掩埋的下半身抽出来。枪托刚才顶着我的腰,痛苦不已。
像避难的老鼠一样挣扎着爬出损坏的猫耳洞,我不停地搓揉着被石头压伤的胸口。
小鬼子王八蛋!
我边诅咒着敌人的炮兵边在黑暗中分辨自己的位置。
这是个可以和地狱媲美的地方,不,这里就是地狱。
面目全非的地面上如同荒凉的月球表面一样没有任何生机。敌人正在撤,战车的压制火力胡乱地继续在月球表面开垦。妖冶的鬼火在阵地上游荡,刺鼻的硝烟被炮弹爆炸后形成的冲击波搅动翻滚着如同地狱的帷幕一般。
真他妈是个好地方!
我费力地吐掉嘴里的沙土,手撑着堑壕墙壁摸索着吃力地往坑道入口走去。
脚又被某个东西挡住。
当我骂骂咧咧地准备从上面迈过去的时候愣住了。
是自己人的尸体。
又一个不幸战死在堑壕里的战友。
他的头连同钢盔已被炸飞,身体别扭地仆倒在堑壕里,身体上面满是鲜血和泥土。从鞋子的模样上我知道这是自己人。
死了,又一个牺牲了。
我呢喃着费力弯下腰把他的脚腕攥住。
得把牺牲战友的尸体带回去收拾好,这是战场上一项必做的事情,不管是谁,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情况还允许。
“在这种时候还有勇气走上战场的人都是堂堂汉子。他们是纯粹拿命来抗啊!”
在给一个战友遗体整理仪容时老雷曾这样对我叹息说道。
是汉子!
我回想起这座城市快被敌人包围时人们惊慌逃窜的情景。所有通向外面的道路上全是看不见头尾的车流人流,人们相互践踏,小孩哭大人喊,一幕世界末日的样子。
把战友遗体拖进坑道一处安全地方时我已筋疲力尽。战争无情地摧残着我的健康,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甚至没有喝过一口热水。
扎鞋子的绳子大概断了,脚趾已扎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身体也开始发冷,我紧紧地抱着胳膊将身体蜷成一团。
坑道里空旷无人,黑暗中身旁全是战友流尽鲜血的残破尸体,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真想喝口水!
要热水,最好是那种刚烧开的,满满一大杯;不行,得再倒点橙汁,是那种可爱的乳黄色橙汁,散发着令人陶醉的柑橘香气。
鬼子又开始轰炸,我艰难地塞上耳塞继续蜷缩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