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从后面拍拍我的肩膀,我感觉他好像笑了起来,尽管我背着他。
身后这个家伙好像不那么令人讨厌,不管怎样,至少打起仗来他还是个人物。
|4-2|
坑道里很安静,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我撕下身上的一块烂布条开始重新捆扎胶鞋。
一阵熟悉的音乐从对面坑道传过来。
黑暗中借着朦胧的应急灯光线,我看见苏秦正靠在墙角坐在地上吹着一枝回声口琴,脚掌无声而有节奏地缓慢敲击着地面。
坑道逐渐安静下来,过往的战士们都尽量压低说话的嗓门。泛着亮光的口琴吸引了所有战士的注意,闪烁的眸子都在追逐跟随着口琴上婉转颤动的音符。
被风牵拽着的稠密细小的雨滴宛若一条半透明的幕布,在坑道口摇曳。带着东欧风格柔美而又悲伤的旋律在安静而又幽远的坑道里回旋,在这片埋葬了无数战友的坟场中。
应急灯浅黄的光线被在阴郁黑暗的坑道中默默穿行的战士们切割着,散落飘零的身影漂浮在墙壁上。穿过缓慢滑行在半音阶之间的铜制簧片的颤音,我仿佛穿行在深秋铺满梧桐叶的悠长街道中,斑驳月光透过稠密树叶的空隙披洒在肩头。
好熟悉的曲调,它似乎曾停留在我记忆的深处。
苦苦想了一会儿,我记起来了。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一部东欧电视剧《黑名单上的人》片尾曲。
想不到苏秦居然还记得。
“真他妈好听!这小曲吹的,老子以前怎么没这感觉?”
布衣低声地叹道。虽然是粗话,可我此时并不觉得刺耳。
“老卫,你以前干什么的?”
“打扫卫生,在图书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说道。
“操,这么没出息!打完仗呢?”
布衣斜着眼接着问道,右手在衣服口袋里掏着什么。
打完仗?打得完吗?
我抚摩着自己消瘦而又满是灰尘的脸颊苦笑起来。脸上全是硝烟油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刮胡子洗脸,满脸全是硬长的胡茬。
布衣摸索着在黑暗中晃动一枝香烟。
好东西!
“哎!你小子藏私!”
大李眼尖,立刻大声地喊起来。
趁布衣一愣神的工夫,我一把抢过那枝香烟。
一拥而上的大李和其他几个战士顺势把布衣按倒,抢起香烟。
深深地吐了一口烟圈后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头有些眩晕。
很长时间没有抽过烟,现在都无法适应。
默默地吸着烟,我走到坑道口凝视着远处漆黑的夜色。
|4-3|
细碎的雨滴小心地敲打着躺卧在坑道口的一个金属炮架残骸,发出阵阵劈啪的细小杂音。炮架上的金属被温压弹烤灼之后变得光滑明亮,圆润的钢板表面晶莹的铺上一层水珠。迷蒙的雨丝被风轻拽着穿过坑道口顶的工字钢飘进来,间或远处天空的闪光被雨滴折射发出阴郁的色彩波纹。
阵地远处一阵刺耳的枪响引起人们的骚动,大李赶快站起来走到坑道门口。迎面少校和江垒弯腰快步走进来。
“准备战斗!”
少校冲大家急声喊道。
这时挂在江垒脖子上的敌人通讯器又响起鬼子哇哇的通话声。
江垒听了半天后对正盯着他看的少校小声说道:“敌人正乱哄哄地准备一鼓作气攻下我们的高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