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不也是如此么。”
睢昼在月鸣殿内坐姿远不如在外的端方,他斜倚在一条长榻上,劲瘦腰身尽显,长发微乱,宽大袖中生出幽幽檀香,偏头摆弄棋盘,语气已恢复了往日的淡定轻飘。
大人竟是被欺压成习惯了么。
点星握紧拳,终于将积压了多年的疑惑吐出:“那公主行事专横,可对其他人,并未像对大人这样冒犯。她对大人不敬,大人却屡屡忍让她,这究竟是何故?”
睢昼稍稍顿了顿,解释道。
“她没有恶意,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可怕。”
“对,她只是想控制大人你而已。”点星认真点点头。
睢昼微微蹙了蹙眉:“怎能这么说,也不是控制。她只是,必须时常见到我,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做些什么罢了。”
点星抱住自己的脑袋,“这不可怕吗?”
睢昼竟有些语塞。
他目光悠悠抬起,似是回忆完了一桩往事,才道:“幼时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慎落入深水中,是她费尽心机将我救起,那一回她也吓得不轻。”
“从那之后,公主便对我格外留意,也是源于那日留下的阴影。你以为她行事骄横,其实她只是关心过甚而已。”
睢昼语气平平,娓娓道来,沉稳声线中自带坚定人心的力道。
点星不由得有些被打动,听完后,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怔怔道:“原来还有此等内情。”
点星琢磨了一会儿,眼中敌意淡去大半,只道:“公主竟是一片好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公主太过珍重大人,才有这诸多手段罢。但公主也不该如此不加遮掩,如今外面流言如云,听了总是叫人着恼。”
睢昼听了,倒没再不悦,将一颗棋子推过一格,眉眼淡淡:“旁人要碎嘴,那也怪不着殿下。我会找机会同殿下好好说的。”
晚膳公主是陪着皇后一起用的。
宫中人少,唯有这对母女在一起时,宫室内才有暖融融的味道。
鹤知知替母后夹去一块芙蓉果,又从母后面前的碗里换回一块夹酥肉,吃得心满意足。
她桃腮粉面,脸颊精致,换下厚重的公主朝服后,便是个瓷娃娃少女模样。
挺翘的鼻尖沁出点点汗珠,圆润乌眸中映着烛光,显出几分幼兽一般纯稚,尤其在啃肉之时,更像小兽进食似的专注蛮狠。
而一旁的皇后则完全是优雅美妇,每一举一动都怡然自得。
母女同桌,没那么多规矩,皇后浅尝了一口去年新酿的雪梅酒,淡淡道:“听闻今日国师从你院中拂袖而出,可有这事?”
鹤知知咽下一粒肉丸,点点头解释道:“是,但女儿并非故意惹恼国师。”
皇后听了这一句解释,就没有再多问,“嗯”了一声,只嘱咐:“把握分寸。”
皇后对她从来是百分百的理解包容,只要是她亲口说出的话,皇后都会无条件地相信。
哪怕是从前惹出了乱子,皇后也会替她收拾好,收拾完之后再同她该罚就罚,教她下回如何可以不再犯。
鹤知知望着烛光下的皇后,眼眶中有些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