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沉默,母亲坐在那里,两手交叉着搁在围裙上,板着脸想心事。
“我真受够了!”她突然说,“受够了!”
“嗯,”保罗说,眉头开始皱起来了。“听着,你用不着为这件事着急。”
“那么,我倒应该把这事当成一件大喜事?”她转向儿子,发火了。
“但你也用不着大惊小怪地把它当成不幸的事啊。”他反驳说。
“这个傻瓜!——一这个小傻瓜!”她叫着。
“他穿上军服看上去可帅呢,”保罗故意招惹她说。
母亲对他大发雷霆。
“哦,帅!”她大嚷着,“我看不见得。”
“他应该被编人骑兵团,那他就可以快快活活地过一段,而且打扮帅极了。”
“帅——帅——帅得不得了——还不是一个普通兵!”
“哦,”保罗说:“那我呢,不就是个普通办事员吗?”
“强多了,孩子。”母亲讥笑着大声说。
“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男子汉,不是一个穿红色军装的东西!”
“我可不在乎是不是穿红军装——或藏青色的,那颜色也许更适合我——只要他们别过分使唤我就行了。”
不过母亲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
“就在他现在干的这个工作有了点发展,或者可能会有发展的时候——这个讨人嫌——却毁了自己的一生。你想想看,干了这种事的人,他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也许会把他逼成材。”保罗说:“逼成材!——会把他骨头里原有的那几点油都逼出来。一个士兵!——一个普通士兵!——除了一个听号令行动的驱壳外,他什么也不是!这真是件好事!”
“我真不明白,这为什么让你如此不高兴。”保罗说。
“噢,也许你不明白,但我明白。”说着,她又坐到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托着胳膊肘,满腹的怨气。
“那么你要去德比郡吗?”保罗问。
“要去。”
“那没用。”
“我想亲自去看看。”
“到底为什么你不让他待在那儿呢?这正是他需要的啊。”
“当然,”母亲大声说,“你倒挺明白他需要什么!”
她收拾好,赶乘最早的一班车去德比郡了。在那儿。她见到了儿子和军营负责人。然而,毫无用处。
晚上莫瑞尔吃饭时,她突然说:“我今天去了德比郡一趟。”
矿工抬起眼睛,黑脸上只能看得见眼白。
“是吗,宝贝,你去那儿干吗?”
“为了那个亚瑟!”
“哦——这回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入伍。”
莫瑞尔放下餐刀,仰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