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有奇迹出现的。
例如当初他找到龙琪时,心里有一万个放心不下,凭良心说,他确实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但一个女人能把一件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很危险的事做成什么样子,他心里没底。经过这几天,他信了,她的镇定自若遇事不乱以及她的口才,她若无其事地布套撒下草蛇灰线然后慢慢请君入瓮收网捕鱼,丝毫不着痕迹却事半功倍。这一手恐怕不是一天练就的。
他也开始明白游自力为什么在失信于天下后冒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来找她了,他信对了。她确实有能力。这似乎已经与爱情无关。
爱情!
爱情在关键时刻能解决什么问题?
爱情倒是可以让人生死相随,但有些事,死就解决问题了吗?
人在很多的时候,怕的不是死,而是如何活着。
死太简单了,闭眼闭嘴闭心全身器官全关闭,没事了。但人只要睁开眼,所想的事就太多了。要吃要喝要穿要拉要撒,这不够,还要出人头地风光无限。其实人的一条命跟狼和兔子没什么区别,一缕阳光一室空气一口水一箪食一件衣,足够了,是谁搞出那么事来,要这个要那个?可既然已经搞出来了,就没理由别人有自己没有啊?那就只好去争去抢去偷喽……其实这又跟动物一样了,狼吃了羊才会不至于饿死,才有机会生存下去,人也一样,或者比狼还狠,不光要生存,更要将别人的据有己有,自己才会更多,更风光,比如最得意的是皇帝老子,他拥有天下,皇帝老子的前身就是强盗,只不过这个强盗比一般小毛贼要气派,正所谓窃国者诸侯窃钩者盗。
能想通这一点,问题就出来了──抢不过别人怎么办?
去死嘛!
敢死,看上去是很勇敢的表现,其实却是最无能的一种法子。因为这些人不敢面对现实,他们害怕了,胆怯了,退缩了,最后干脆从人生的舞台上消失不见了。于是失败成了定局,伤害成了永远。
这有什么用呢?
所以一定要活下去,要面对,要解决,要努力,最后跟命运要回自己该得到的。──天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上天是不会亏待努力过的人。
而以上的这一切,已经不是爱情可以给予的了。──你可以爱一个,但你无法让你爱的人具备某种能力。换个说法就是你爱的人在你关键的时候未必帮得上你。而能帮你的人又会是什么人?
也许不是你爱的更不是爱你的,但对方就是愿意也有能力帮你。
绕了一整个大圈子,扈平终于弄明白龙琪和游自力之间的关系了,他找她并不是因为他爱她或她爱他,而是因为她确实能帮他,说难听点儿,在弱肉强食的现实中,龙琪是一个颇具强盗气质的人,她不光可以抢得过别人,而且还可以抢得更多更好更体面。所以她成功。
道理说到根子上就很刺耳,本来这个世上真话就是最难听也最可怕的话,要不人们怎么会谎话连篇?互相哄来哄去?
总之,扈平算是想明白了,也不再想着硬把龙琪跟游自力往一块儿扯了。但小方呢?他跟龙琪似乎真有点儿那个,然而他却有婚约在身。
可那又怎么样?照样可以抢,龙王爷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不过……夺人之爱好像不太好,但好像也没什么,想一想,如果天下所有的动植物都会开口说话,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天地法庭,所有的动植物都将开口控诉人类丑陋的暴行──虐杀动物,食其肉衣其皮;砍伐植物,烧其枝干毁其根,总之一句话:恃强欺弱、杀生害命、罪行累累、罪证确凿、磬竹难书、十恶不赦!但人类为什么一直逍遥法外?不过就是因为动植物口不能言加之智力低下,不欺负它们欺负谁?
这样一来,哪个人不是罪人?谁没有吃过猪肉?谁没有采摘过花草?谁还敢说自己善良?省省吧!全是假的!
反正是这样一种状况,抢一抢似乎也没什么?或者这么说吧,爱情是一种神器,能者得之,不能者失之!
但……龙琪怎么想呢?
扈平一边动着自己的小心眼儿,一边来到龙琪的办公室。他是一个有过曲折传奇经历的人,所以他的思维自是与从不同。但他就像《射雕英雄传》中的老毒物欧阳峰,虽然错练了九阴真经,但最终能修成天下顶尖高手,他也是,不论释、道、儒还是野狐禅,最终殊途同归,把世事给想通了!
龙琪却不在办公室,汪寒洋告诉他改地方了,龙总去了空中花园。扈平听得一喜,他喜欢空中花园,尤其是晚上,月下观花更美,就算是再心烦的人,也会平静下来。他去了空中花园,小方也在,扈平远远看到他俩的隐隐绰绰身影沉浸在暗香浮动之中,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不是有点儿多余?他并非一个不知趣的人,正想着退下,龙琪已经发现了他,他只好走过去。整个花园就他们三人,龙琪沉默着,而扈平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半夜三更把他叫来做什么,惟有竖起耳朵凝神睇听。
隔了一会儿,龙琪问小方,“你是不是也收到庄美容的结婚喜帖了?”
原来是这事,这与我没关系啊!扈平想。
小方说:“我收到了,不过……”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就我所知,他一直暗恋上官文华。”
“我找你俩来,就是要说这件事的。”
她这一说,不光扈平,连小方也一脸纳闷──就为了个庄美容?至于吗?虽然他有嫌疑在身,但此时并非主要矛盾。
龙琪却不光不顾地一直说下去:“庄美容为什么要娶江萍艳?这与他的经历有关。当初程淑惠奉子成婚,庄竞之也的确是发誓要爱她到底,但这种热情并没维持多久,因为人们的风言风语,也因为他本人的大男子主义,他开始觉得不甘心,而且是很不甘心,他觉得他吃亏吃大了,于是,美容出世不久,两人就分居了,一直到死。”
小方脸上现出一种莫名的惊讶,扈平倒是事不关己,只当听一个故事。
龙琪又说:“程淑惠曾经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挽回,甚至包括后来用她给她留下的全部遗产帮庄竞之创业,但可惜,她的一番苦心最终的结果是让丈夫更有能力去花心,更有理由不再亲近她。她就这样被她丈夫风干枯萎。”她看着小方,“这些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