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江离分不清初静说的是真是假,她到底还年轻,纵然心机深沉,在涉及可能对自己造成不可逆后果的可怕行为时,也难免慌乱。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没有恶意,也没有兴奋,让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段江离第一次仔细观察着她,仰视着看她,跟平视着看她的感觉很不一样,苍白无暇的脸少了仰视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无情,而多了几分清冷沉静。
但她的长相又跟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割裂了,就像是厉鬼住进了高岭之花的皮囊。明明是那样美丽的颜色,亿万分之一的概率、造物主的奇迹才能拥有的粉蓝色,却幽暗如鬼,让任何注视着这双眼睛的人都本能的想要移开视线。
初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段江离没能及时消肿的脸颊肿得有些骇人,摸上去还能感受到从脸颊上传来的滚烫热意,让她情不自禁的摩-挲起来。
肿起来的脸颊摸上去微微有些发硬,轻轻按下去鲜红的色泽便会立刻发白,像是血中白梅,又冷又艳。
段江离吃痛的皱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初静眸子暗色轻漾,荡出细碎的光,突然就抚身吻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轻柔,温热、缠绵,淡淡的檀香味从她身上传递过来来,有那么一瞬间,段江离甚至觉得初静是在面对她珍视的宝物。
她的吻技出乎意料的娴熟高超,让人不自觉跟着她的节奏走,克制不住本能的生理反应,连呼吸都似乎依赖于她的帮助。
段江离初时还为她的举动而惊愕,后来便不自觉被牵着走,甚至荒谬的生出了对方似乎很熟悉自己身体的错觉。
然而还没等段江离沉浸其中,唇齿间的感知便突然被刺痛所取代,尖利的虎牙像是要把她扎穿一般,轻而易举的就碾磨出血。
初静抹掉唇间的血迹,瞧着她,语气很温柔地问:“疼吗?”
她不正常。
段江离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初静的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她会在哪一刻对你视若珍宝,又会在哪一刻摧残你的身体。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疼惜,段江离在她的注视下牵起唇角:“钟董喜欢就好。”
“江离太诱人了,我没有忍住,抱歉,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嘴上说着抱歉,眼神里却没有流露出一丁点这意思。
段江离呼吸微微乱了一下,她有种对方是在报复她的错觉,但她很快就否认了这种想法,她跟对方在这之前都不认识,只是对方的癖好对正常人来说足以是噩梦级别,人也喜怒无常,这才会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被针对的错觉。
虽然事实上初静也确实在针对自己,似乎见不得她情绪平静,一定要刺-激着她,就像是应激的小宠物,内心得不到丝毫安宁。
钟初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疯得多。
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完全蜕变得看不出丝毫往昔的经历?
作为圈子里的热门人物,初静被挖掘出来的不仅仅只有她过往的经历,还有所有能够被人所找到的照片。
段江离也在群里见到过几张,那时她大概才初中毕业,被圈子里的人排挤,毕业舞会上形单影只,继母连礼服都没有给她准备,只穿了条很款式很普通的素色连衣裙,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皎皎若仙,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拍她,冷淡地看了过去。
那时她的眸子还很清透,既不自卑怯懦,也不阴鸷污秽,而是一种跟周围人格格不入的、难以形容的明净,让任何人看到她的一眼都会觉得这是个骨子里就是个秉性清正端方的人。
段江离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跟圈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那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将白月光诠释得那么彻底的人,从长相到眼神都找不出丝毫违和感。
那时的初静是那种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高高在上,却只要站在她面前就能感觉到自惭形秽的人。
当时段江离还有些叹惋,终究谁也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永远高洁,她最终还是成为了跟这个圈子里的权贵没什么两样的商人。
可段江离也没有想过她会变得这么彻底,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段江离见过圈子里不少人的脱胎换骨,无忧无虑的独生女突然发现父亲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肆意骄傲的少年家中突然破产,被后妈养坏的娇小姐突然发现自己视若亲人的所有亲近之人都对自己图谋不轨。
他们有的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自甘堕落,有的重新站了起来,但骨子里的秉性是很难改掉的。
遵纪守法的人就算黑化也会选择法律途径;性格冲动的人哪怕报复也不会耐心图谋。初静却是完全打破了她的认知,像是皮囊里住进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这样猜不到对方一点行为轨迹的情况让段江离觉得糟糕透了,没有人愿意面对一个行为逻辑不受控制的人。
段江离大学时辅修过心理学,所以她纵然遭遇到各种突发意外,也总能很快调节好自己的心情,而将心理□□用到日常中后,她跟别人相处起来也更容易提供情绪价值,不能说无往不利,至少能让人对自己印象不差。
可初静的行为是跳跃的,前后根本没有征兆和联系,就像是精神病院里不知何时会发病的患者,找不到任何能帮助她应对对方的蛛丝马迹。
“好了。”
初静的声音打断了段江离的思绪,她放下衣摆,低眉敛目:“谢谢钟董帮我。”
“你可以不用叫得这么生疏,”初静嗓音清淡,鬼魅的眸子散发着强烈的黑暗气息,直直地看着她,“江离小姐可以叫我……阿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