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掏出手机,拨通利奥诺拉·奎因的号码。
“喂?”她直愣愣地说。
“你好,利奥诺拉,我是科莫兰·斯特莱克——”
“你找到欧文了吗?”她问。
“恐怕没有。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刚听说你丈夫有个朋友给他留了一座房子。”
“什么房子?”
她的语气疲惫而烦躁。斯特莱克想到他职业生涯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有钱男人,那些人为了躲老婆住进单身公寓,他怀疑自己泄露了奎因一直瞒着家里人的什么秘密。
“难道不是真的?不是有个名叫乔·诺斯的作家把一座房子同时赠与——”
“噢,那个呀,”她说,“在塔尔加斯路,没错。不过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房子被卖掉了,是吗?”
“没有,”她忿忿地说,“因为该死的范克特不让卖。为了泄私愤,因为他从来不用那房子。房子就那么杵在那儿,对谁都没用,慢慢地腐烂。”
斯特莱克背靠在售票机旁边的墙上,眼睛盯着蛛网形框架支撑的圆形天花板。这就是在状态不佳时接客户的后果,他又一次对自己说。他应该问问他们是否拥有什么财产并核实一下。
“奎因夫人,有没有人去看过你丈夫是否在那儿?”
她发出一声嗤笑。
“他不会去那儿的!”她说,好像斯特莱克说她丈夫藏在白金汉宫,“他讨厌那房子,从来都不肯靠近它!而且,我认为里面连家具什么的都没有。”
“你有钥匙吗?”
“不知道。可是欧文绝不会去那儿的!他有许多年不往那儿去了。那地方太可怕,不是人待的地方,破旧,空荡荡。”
“麻烦你找一下钥匙——”
“我不可能跑到塔尔加斯路去,还要照顾奥兰多呢!”她说,不出斯特莱克所料,“而且,我告诉你,他绝不会——”
“我可以现在过去,”斯特莱克说,“如果你能找到钥匙,我上门来取,然后过去查看一下。只是为了确保到处都找过了。”
“嗯嗯,可是——今天是星期天呀。”她说,显得有点吃惊。
“我知道。你觉得你能找到钥匙吗?”
“那好吧,”她停顿一下说,“可是,”最后她的情绪又爆发了一下,“他不会去那儿的!”
斯特莱克坐上地铁,换了一次车前往西邦尔公园,然后他竖起衣领抵挡寒冷刺骨的雨水,大步朝利奥诺拉第一次见面时草草留给他的那个地址走去。
这又是伦敦的一个奇怪地段,百万富翁和工人阶级家庭相距一步之遥。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十多年。雨水冲刷过的景物像是一幅奇异的透视画:安静的、没有特征的门廊后面,是新崭崭的公寓楼,新的奢华,旧的舒适。
奎因家在南条路,一条安静的小巷,竖立着一些小小的砖房,从一家名叫冰冻爱斯基摩人的白墙酒吧走过去很近。斯特莱克浑身又冷又湿,一边走,一边抬头眯眼打量头顶上的那块牌子;上面画着一个快乐的因纽特人在捕鱼洞旁休息,背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奎因家的门漆成淤泥般的绿色,油漆已经剥落。房子的正面一副破败的样子,大门只剩下一个铰链。斯特莱克摁响门铃时,想起奎因对舒适的酒店套房的偏爱,不由对这个失踪的男人又多了几分厌恶。
“你来得够快的,”利奥诺拉打开门,生硬地招呼道,“进来吧。”
斯特莱克跟着她走过一道昏暗、狭窄的走廊。左边一扇微开的门显然通向欧文·奎因的书房,书房里看上去乱糟糟的,很邋遢。抽屉都敞开着,一台旧的电动打字机斜放在书桌上。斯特莱克可以想象,奎因在对伊丽莎白·塔塞尔的恼怒中,把书页从打字机上扯走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