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他。”
“——奎因的妻子说范克特不让他们卖房子。范克特和奎因之间有仇。”斯特莱克喝了口威士忌,顿时感到喉咙和胃里暖呼呼的。(奎因的胃,还有整个消化道,都被切除了。在哪儿呢?)“于是,我午饭的时候过去,就发现了他——准确地说是他的残骸。”
威士忌使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抽烟。
“从我听说的来看,尸体的情况简直惨不忍睹。”安斯蒂斯说。
“想看看吗?”
斯特莱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尸体照片,隔着桌子递过去。
“真他妈的!”安斯蒂斯说。他端详着腐烂的尸体,一分钟后,厌恶地问道,“他周围的这些是什么……盘子?”
“没错。”斯特莱克说。
“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斯特莱克说。
“你知道有人最后看见他活着是什么时候吗?”
“他妻子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五号的晚上。当时他刚和代理吃过饭,代理告诉他,他新写的那本书不能出版,因为天知道有多少人遭到了他的诽谤,其中包括两个特别爱打官司的人。”
安斯蒂斯低头看着罗林斯警官留下的笔录。
“这点你可没告诉布里奇特。”
“她没有问。我们相处得不太融洽。”
“这本书上市多久了?”
“没有上市,”斯特莱克说着,又往杯里倒了些威士忌,“还没有出版呢。我告诉过你,奎因跟代理大吵了一架,因为代理对他说书不能出版。”
“你读过吗?”
“读了一大半。”
“书稿是他妻子给你的?”
“不是。她说她从没读过。”
“她忘了自己拥有第二套住房,而且不读丈夫写的书。”安斯蒂斯说,语气并未加重。
“她的说法是,要等有了正式的封面她才会去读,”斯特莱克说,“反正,她这话我是信的。”
“嗯,嗯,”安斯蒂斯说,一边在斯特莱克的笔录上草草添加一些内容,“你是怎么弄到书稿的?”
“无可奉告。”
“可能会有麻烦?”安斯蒂斯说,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怕给我惹麻烦。”斯特莱克说。
“我们可能还要再问到这个问题,鲍勃。”
斯特莱克耸了耸肩,然后问道:
“他妻子知道了吗?”
“这会儿应该得到消息了。”
斯特莱克没有给利奥诺拉打电话。必须由接受过必要培训的人当面通知她丈夫的死讯。他做过这种事很多次,但已经荒疏很长时间了;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下午的重要任务是守住欧文·奎因的被亵渎的遗骸,将它安全地交至警察手里。
他在伦敦警察厅接受审讯时,没有忘记利奥诺拉将会经历什么。
他曾想象她打开门面对警官——也许是两位警官——想象她看到制服那一刻的惊慌失措;他们平静、体贴、满含同情地请她回到屋内时,她内心所受的打击;噩耗宣布时的震惊(当然,他们不会——至少一开始不会——告诉她她丈夫被粗粗的紫色绳索捆绑,凶手把他的胸腔和腹腔掏空,留下黑乎乎的空洞;他们不会说他的脸被酸性物质烧毁,也不会说他周围摆放着餐盘,就好像他是一大块烤肉……斯特莱克想起差不多二十四小时前露西递给大家的那盘羊肉。他不是个神经过敏的男人,但麦芽酒似乎一下子堵在喉咙里,于是他放下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