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接我舅妈的电话,”斯特莱克说,“整整一小时十分钟,念叨圣莫斯每个人的大病小病,就因为我跟她说我要回家过圣诞节。”
看到罗宾几乎毫不掩饰的失望,他笑了起来。
“好吧,但我们必须抓紧了。我刚发现,今天下午在我见范克特之前我们可以做一些事。”
他大衣没脱就在皮沙发上坐下,谈了整整十分钟,详详细细地把自己的推理摆在罗宾面前。
他讲完后,两人沉默良久。罗宾几乎完全难以置信地盯着斯特莱克,脑海里闪过老家教堂里那个天使模糊而神秘的身影。
“你有什么问题?”斯特莱克温和地问。
“嗯……”罗宾说。
“我们已经一致认为奎因的失踪不是一时冲动,对吗?”斯特莱克问她,“如果再加上塔尔加斯路的床垫——这么凑巧,在一座二十五年没人住过的房子里——还有,奎因消失的一星期前,对书店的那个家伙说他要离开,要给自己买点书看看——此外,河滨餐馆的女侍者说奎因冲塔塞尔大叫大嚷时并不是真的生气,他是在享受那个过程——我认为我们可以假设这是一场自编自导的失踪。”
“好吧。”罗宾说,斯特莱克推理的这一部分在她看来最容易理解。她想告诉斯特莱克,推理的其他部分都匪夷所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凭着一股挑毛病的冲动说道:“可是,他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利奥诺拉吗?”
“当然不会。利奥诺拉到死也不会演戏。奎因就是想让她着急,这样利奥诺拉到处跟人说奎因失踪时才有说服力。说不定利奥诺拉还会报警,跑到出版商那儿大闹特闹,搅得人心惶惶。”
“但那一套根本不管用,”罗宾说,“奎因一直在闹失踪,谁也不当回事——他自己肯定也意识到了,光靠人间蒸发、躲进老房子是不可能让他一举成名的。”
“不错,可是这次他留下了一本书呀,他认为这本书会成为伦敦文学界的热门话题,是不是?他在拥挤的餐馆里跟代理大吵大闹,公开威胁要自行出版,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他回到家,在利奥诺拉面前上演了华丽出走的一幕,然后偷偷溜到塔尔加斯路。那天晚上,他毫不犹豫地把同伙放进屋,深信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罗宾大着胆子说(她不习惯对斯特莱克的结论提出质疑,总认为他永远不会错):
“可是你一点证据也没有,没法证明曾有一个同伙,更不用说……我是说……这都是……设想。”
斯特莱克又开始重申刚才已经说过的观点,但罗宾举起一只手阻止他。
“我已经听过一遍了,可是……你是根据别人所说的话推断的。根本就没有——没有物证。”
“当然有,”斯特莱克说,“《家蚕》。”
“那不是——”
“那是我们拥有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大的证据。”
“是你一直跟我说:手段和机会,”罗宾说,“是你一直说动机并不——”
“我一个字也没提到动机,”斯特莱克提醒她,“事实上,我并不能确定动机是什么,不过倒有几种猜测。如果你想拿到更多的物证,现在就可以帮我去弄。”
罗宾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她在这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斯特莱克从来没有请她去搜集证据。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找奥兰多·奎因谈谈,”他说,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想自己去做这事,她……怎么说呢,她脾气有点怪。不喜欢我的头发。她在拉德布鲁克林,住在隔壁邻居家,所以我们最好赶紧出发。”
“就是那个有学习障碍的女儿?”罗宾疑惑地问。
“是啊,”斯特莱克说,“她脖子上挂着一只猴子,是毛绒玩具。我刚才在汉姆利玩具店看见一大堆那样的猴子——实际上是睡衣袋。他们称之为顽皮猴。”
罗宾瞪着他,似乎担心他失去理智。
“我见到奥兰多时,猴子挂在她脖子上,她不停地凭空变出一些东西——图画,蜡笔,从厨房桌上偷走的一张卡片。我刚刚意识到她是从睡衣袋里拿出来的。她喜欢偷别人的东西,”斯特莱克继续说道,“她父亲活着时,她总是在他的书房里出出进进。奎因经常拿纸给她画画。”
“你觉得她挂在脖子上的睡衣袋里藏着凶手的线索?”
“不,但我认为她在奎因的书房里偷偷转悠时,可能有机会捡到《家蚕》的一点片段,或者奎因会给她一张最初的草稿,让她在后面画画。我要找的是带有笔记的纸片,几个废弃的段落,什么都行。是这样,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悬,”斯特莱克正确读懂了她的表情,“但我们进不了奎因的书房,警察已经把那里搜遍了,什么也没发现,我敢肯定奎因带走的那些笔记本和草稿都被毁掉了。顽皮猴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地方了,”他看了看表,“如果我们想去拉德布鲁克林再赶回来见范克特,时间还蛮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