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拿着木棍,轻轻搅动着锅里的蛙汤,徐徐道:
“那我知道你要杀谁了。”
闻潮生看着搅汤的女人,笑了笑,不信邪地问道:
“我要杀谁?”
阿水盯着锅里翻滚的汤汁,唇齿轻吐,却仿若惊雷:
“你要杀苦海县县令。”
闻潮生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中跃动的火光也逐渐翻涌起杀机。
阿水又盛了一碗汤,平稳递到闻潮生的面前,端碗的手食指轻敲碗的边缘,发出的清脆声响将出神的闻潮生拉回现实。
“为什么要杀他?”
闻潮生盯着面前的汤,接过后,灌了两口,胸腹一片炽烈的滚烫。
沉默许久,他跟阿水讲述了自已与县令的三年之约。
讲完后,闻潮生埋着头,言语中是前所未有的静与冷:
“我每次去县衙时,那些衙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的野狗,他们眼睛里全都充斥着嘲讽,轻视,充斥着戏耍傻子之后的得意……可出生如此,我得认。”
“在县城外头活了三年,我吃过狗食,也啃树皮,吃虫子,甚至吃过蚯蚓……”
说着,闻潮生抬起头,对着阿水咧嘴一笑:
“你没吃过那玩意吧?”
“那东西,一口下去,全是泥土最深处的腥臭,连野猫野狗都吃不下。”
“但我吃了,还吃了不少。”
“这三年,我活得比狗卑贱,有时甚至觉得自已可能真的就是条狗。”
“好多次我觉得自已熬不下去,想一死了之……可我不甘心。”
“我知道刘金时跟我定下三年之约只是嫌我烦扰,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我。”
“可人……总应该是怀揣着希望的,尤其是我这样命烂的人。”
“希望,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它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想当狗,所以但凡有一丝活成人的可能,我都会牢牢抓住。”
火光在阿水的面容上暂留,她眸色微动,似起了涟漪。
“既然如此,为何你又要磨刀?”
闻潮生低头加柴,将柴薪送入火中的动作干脆又决绝。
“三年风霜,我身上其实得了好多病,不过是借着年轻,咬牙硬挺过来,再这样下去,我活不了多久了。”
“三年之约将至,若他毁约……我便用这把刀跟他拼命。”
“烂命换条好命,不亏。”
言及此处,他与阿水对视,瞳孔中的火焰明亮又旺盛。
闻潮生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字一句道:
“我像条野狗一样在这里活了三年。”
“死前,我要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