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只怕没有死,她只是不知从哪学了邪术换了辛竹珊的皮。”陆寒舟补充道。
“你们果然很聪明。”吴氏没想到黎苏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但猜出来又如何,放下你们手中的法器,否则我就立刻将她抽筋扒皮。”
“吴氏,阿娘怎么会是吴氏,我到底,是谁的女儿?”上官雨麻木道。
陆寒舟并不在乎上官雨的性命,他不仅未放下无归,反而将无归指向了上官雨。
剑拔弩张之际,黎苏瞥见了远处跑来的素云,她身后跟着沈清川。
“好,我答应你放下千机伞,只是我不理解,为何你如此痛恨辛竹珊,杀了她还要将自己厌恶的人的皮披在自己身上。”
黎苏缓缓地将千机伞的伞面收拢起来。
“我是恨她入骨,可我的夫君,却爱她!我不明白,这贱人除了比我美,她到底哪里比我好,是我!是我把他一个快饿死街头的破落书生,带回家供他吃住,让他成了玲珑坊的主人!哪怕他背地里,将玲珑坊的地契转到自己名下,在外头养着那女人,我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辛竹珊血肉模糊的脸颤抖着,她苦笑道:“我从不求什么神仙眷侣,只求能与我的夫君白头偕老,就在我以为我们能守着玲珑坊相伴到老的时候,那女人回来了,还怀着这孽种!那天下着大雨,那女人自己身上被打湿了,却还要问我冷不冷,看啊,她多会装模做样,偏偏我夫君还要说我最是善解人意,定能和她好好相处。”
“怀胎十月……”上官雨好像渐渐明白了什么,她喃喃道。
辛竹珊贴着上官雨的脸,病态地笑道:“是啊,我最是善解人意了,我想了许多法子,怎样才能让那贱人消失,又能让我的夫君不会因为失去她太过伤心,幸好有个道长出现了,授予了我魔种,我便选了个良辰吉日,将她的皮剥下来,一针一针地缝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死了肚子里这个却没死。”
“为何上官晓会得了痴症?”
“怪只怪我那时候还是太不小心了,让我夫君不小心看见了,为了让我的夫君继续喜欢我,我只能为他编织了一个只属于我的心。”辛竹珊目眦欲裂道。
上官雨忽然尖叫了起来:“不,阿娘,你不会这样做的,我的阿娘,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辛竹珊不是我娘,我阿娘是你。”
“因为蚂蚁无罪啊,可辛竹珊有罪,她该死,要不是她的出现,我就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我的夫君也不会疯掉,你知道披着别人的皮我有多难受吗?每日晨起,我都不敢对镜梳妆,我厌恶这张脸,却无法随心卸下这张让我恶心的面容,每晚都痛得死去活来,却还要不停地寻找新的皮,一针一阵缝在自己身上。”
吴氏恶狠狠地瞪着失魂落魄的上官雨,就在这时,一道悠扬清越的笛声,如山涧流水般悠悠扬扬地环绕在玲珑坊中,丝滑悦耳。
陆寒舟握着无归的手略微抖了抖,吴氏则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尖锐刺耳的声音,一刀刀在她的耳膜上刮划,疼得她抱头磕地。
“阿娘,你怎么了!”
素云在一旁见吴氏松开了上官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将上官雨拉到赶来的沈清川身后。
潇湘笛有清心镇魔的作用,沈清川吹响潇湘笛后,黎苏右手五指一展,还处于火灵状态的千机伞便飞向了黎苏,伞尖汇聚起一团流火,击向吴氏。
黎苏道:“上官小姐有罪么?她一直都把你当作自己的阿娘,死去的辛竹珊,怀胎十月,对她而言并无养育之恩,上官小姐无罪,有罪的是你们,上官晓无才无德贪恋美色,辛竹珊贪图富贵指染他夫,而你眼瞎心盲猪油蒙心。”
“那又如何!她们就是该死!你们杀了我,那位道长一定会知道的,没有我,这星河城只会有更多个替代我的人出现,哈哈哈哈。”
也许自知自己无路可逃,吴氏发疯似地狂笑起来。
黎苏并不理会吴氏的威胁,伞起伞落,吴氏尖叫一声,彻底在熊熊烈焰之下烧成了一具不得动弹的焦炭,只是她还有一丝气息苟延残喘着。
匆匆赶来的白灵儿见到自家小师妹正帅气地指责一具焦臭的魔物,又对着呆坐在地上,浑身华衣已经破破烂烂沾满了恶臭血污的上官雨捏着鼻子,扇了扇风,离上官雨好几步远,然后夸赞道:“小师妹居然会用这么多词语了!”
上官雨颓废地坐在地上道:“我的阿娘,养了我十六年,就是为了我这张皮吗?”
一切美好的表象都变成了泡影,虽然她有个痴傻的父亲,可她却有着美丽善良,人人夸赞的阿娘。
而她的阿娘,养育了自己十六年,对自己千娇百宠,无所不应,为她寻来涵肌养肤的灵饰,用最细腻的绫罗绸缎为她织造华衣,却只是为了在她成年后,剥下她的皮。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她上官雨,未曾得过真正的爱。
沈清川见黎苏制服了辛竹珊,收起潇湘笛,轻轻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块手帕,想为上官雨擦去血渍。
“上官姑娘切莫太过悲伤,辛夫人以凡人之躯,修炼邪术,残害夺人,已经无法再将她拉回正轨了。”
“她不是辛竹珊,她是吴氏。”
上官雨躲开了沈清川的手,重复着回答道。
素云接过沈清川的手帕,亲自为自家姑娘好好地擦拭眼泪,她从小看着上官雨长大,上官雨虽然有时候蛮横无礼,却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上官雨见到蹲下的素云,一把抱住素云号啕大哭了起来,她没想过,最后会护着她的,竟是平日里她最看不起的残疾哑娘。
星河城这场惨剧就此落下了,为了不让上官雨在星河城无处可归,黎苏几人还是决定隐瞒了吴氏是失踪案的凶手。
一场惊鸿的生辰宴竟成了寒蝉凄切的丧宴,震惊了星河城内外,街上皆传,那博施济众的辛夫人不小心葬身火海,面目全非,死状十分凄楚啊,闻者无不落泪。
几日精心布置的五彩绸布换成了清一色的白色丧布,宾客如云的大堂成了凄凄惨惨的灵堂。
许多闻讯赶来吊唁辛竹珊的人,竟在街上排起了长队,有身着华衣的富贵人家,也有衣不蔽体的穷苦贫民,老人小孩都前来追思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