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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猫耳洞里是没有秘密的,余双早就看过喻红的来信,对喻红表达的情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现在看了我写给喻红的信,连声称赞我写的好,并笑说他如果是个姑娘的话,他看了这封信也会爱上我的。听他这样评价,我虽然是一脸的谦恭,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却说不能肯定有还是没有。说姑娘是他高中时候的同学,中专毕业后在一家国营企业上班,有时对他很热情,有时又对他很冷漠。他自嘲地说,他是姑娘手中的风筝,姑娘想收就收,想放就放。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43)       八五年八月一日,晴。

今天是建军节,如果是在内地,这是一个最让我们渴盼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可以放假,可以有一桌丰盛的让我们在平时最渴望,也让我们最回味的大会餐。满桌的佳肴不光品种丰富,而且份量充足,特别是每人还能分到一瓶啤酒。对会餐的渴望,如同儿时对过年的渴望一样。因为平时的一日三餐,全班十个人只有二到三盘子菜,高强度的训练后,十个饥肠辘辘的小伙子坐在只有三盘子份量很少的餐桌前,每个人的眼睛都会把那三个盘子瞪得滴血,谁要是多夹了一筷子,嫉妒就会伴随整个的就餐过程。饭吃到一半,三个盘子都一定是底儿朝天,可围在餐桌前的十个人谁都不会主动离开,心里惦记的,眼里盯住的是那三个空盘子里的菜汤了。只等班长和老兵离开后,把碗里的剩饭倒在盘子里,恨不得把汤汁都一点不剩地舔进嘴里。

猫耳洞里的环境虽然恶劣,但已没有高强度的体力消耗,更由于没有活动空间,绝对的时间都是蜗居在猫耳洞里,人在此时最最渴望的不再是吃,而是空间和自由。

现实的需求往往主导我们的行为。要在战场上获得空间和自由,就必需冒着被冷炮击中,或是被狙击手捕捉到的危险。

我在我们二连新设立的后勤供应处,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场景。这个供应处由连部的老通信员哈继负责,哈继是八三年的老兵,当通信员时深得连长指导员的喜爱,炊事班解散后,连队成立了一个由五人组成的后勤组,哈继就是其中之一。罐头和慰问品都是由他分发给各个班排,看到那堆成小山的罐头,想必他们后勤组的人是可以随意享用的,我到的时候,就看到他在用罐头招待先我而到的其他战友。

包括哈继在内,自从上了阵地到现在,我是第一次遇到同一连队的战友,自然是十分的亲切,都非常高兴地相互打了招呼,虽然大多数人在平时是蔬于来往的。

遇到刘光新和谌新民的副班长,我向他打听他俩牺牲时的情况,他说的和我听到的完全一样。我问为什么不多找一些遗体,他强调说他也很想多找一些,可真的是什么都找不到了,洞内的弧形钢板都被拧成了麻花状,更何况人的血肉之躯;早就被撕裂的无影无踪了。就把找到的遗骨分成了两份,他无法分辨哪一份是刘光新的,也无法知道哪一份是谌新民的,也或许两个人的遗骨混在了一起。他边说边感慨两个一百多斤重的小伙子,变成了两个只有几斤重的包袱。

让我惊喜的是遇到了来自钟祥的张国富,我们的关系一直很亲密,战场分别后的第一次意外重逢,自然是十分惊喜,我注意到张国富的面色有些苍白,头发脏而且长的很长,再细看其它从阵地上下来的战友,他们都和张国富一个样子。我明白这是两个多月猫耳洞蜗居生活的必然结果。张国富他们好像就是一面镜子,我看到了我自已是个什么样子。

后勤点就像是快乐而且无忧的大后方,哈继有香皂提供给我们洗澡,我和张国富相互搓揉着从头洗到脚,先到的战友已经洗好,穿着裤头在一边开着玩笑,并且把洗澡人的老二由大到小作了一个排列。在这个清一色的男人世界里,我们洗澡像儿时一样,都是毫无顾虑地全裸着。张国富听到战友们在排列大小,就背过身穿上了湿裤头,尽管如此,他的老二还是得到了大家的公认,说他的老二在这几个人当中是最大的,这个公认让他有些难为情。

今天领到了一套新式的军服;一件短袖汗衫和一条短裤。

据说是专为猫耳洞人设计的军服,因为潮湿闷热又不能洗澡,我们这些猫耳洞人常常是只穿一条裤头打仗,这套短式军服就应运而生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44)        八五年八月五日,阴有雾。

新发的上衣是一件绿颜色的短袖汗衫,穿在身上还算舒适,只是被汗浸透后,会留下一圈圈白色的汗渍,重复湿过几次后,会在前胸和后背上形成各种各样的白色图案,穿上一天就显得特别脏。在这样一个宁愿承受烂裆的痛苦而仍然舍不得用水擦洗下体的猫耳洞人来讲,穿干干净净的衣服,就是一件无法想像的奢侈。当猫耳洞里断水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背水时,通常在那个时候,会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顺便在水里搓一搓,拧一拧水再穿在身上。没有洗衣皂,更不会有洗衣粉,在水里透一透,难闻的汗酸味会好许多。

这样洗衣服和洗澡的机会,通常在十五天左右会有一次。

我不忍心看到新汗衫变成臭不可闻的抹布,我仍然选择了每天都赤膊着上身。偶尔也穿一穿原来又破又脏的衣服。

足足大了一号的短裤,是质地不错的的确良面料,穿在身上活像穿的裙子,况且又是如此恶劣的生存坏境,穿这样的面料简值就是糟蹋。只穿一条裤头仍然是我主要的着装,而穿裤头的好处是可以非常有效地规避烂裆。在这些日子里没有烂裆,得益于穿着裤头的良好透气性。

从这套服装上,余双看到了上级机关对一线士兵的关怀,虽说事不大,却是从实际需要出发,充分考虑了穿着的舒适性和透气性,赞赏这是一个很人性化的措施。

其实我对余双一直有一个感觉,觉得他是一个做政工干部的材料。没有军官的架子,个性善良随和,身体力行而且善解人意。这些日子里的朝夕相处,我和他已经成了很知心的朋友,我所有的家信,包括所有的日记我都给他都看过,当然,我也能分享到他的家信。他是不记日记的,却对我的日记大加赞赏,鼓励我坚持把日记写下去,在将来,这些日记一定是一笔非常可贵的精神财富。

余双对我在日记中展现的文笔也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且高调肯定说达到了投稿的水平,并且鼓动我试一试。他的这些评价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投什么稿,只是想记录自已的经历而已。不管在以后的战斗中是死是活,而留下的日记正如余双所说,是一笔可贵的精神财富,也是自已一段可以品味的激情岁月。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45)       八五年八月七日,雨有雾。

高温多雨,潮湿闷热和每日都能见到的雾是老山战区最典型的气候特征。就是这样一个特定的气候,对我们这些长期都窝藏在猫耳洞中的士兵身体构成了极大的摧残,不论是躺在猫耳洞中,还是坐在哨位上,身体下面的被子和坐垫,既便是在不下雨的日子里,总感觉用手使劲拧一拧,就能拧出水来。很多次我都下意识地抓起被角使劲地拧,渴望着我拧过的被子不再是那样的潮湿。有时也用胸部压住被子,期望着用身体的热量去烘干被子里的水份,并想像着干爽的被子带来的惬意。然而这些都只能是一些美好的奢望,原来在内地那些看似简单而平凡的生活,虽然也有失意和不满,然而与现在的生活相比,原来生活的一切内容,在今天看来都是那样的美好,都是那样的令人向往。

早在半个多月前,我左边的坐骨神经已开始隐隐作痛。看着洞内的几根朽木,我看到了潮湿的巨大威力。这些朽木曾是那样的坚硬和坚韧,因长期饱受潮湿的摧残,竞然慢慢地被这洞内潮湿的泥土同化了。这些生长在南国雨林里的树木,笔挺而修长,因不知名,在内地可统称为杂木,就是这些杂木,因其木质坚硬和坚韧,也是修筑猫耳洞最好的材料。八里河东山是一年前由陆军第一军从越南人手里夺过来的,我现在的洞是越军修筑的,我军攻占后,洞内用弧形钢板进行了加固,由此也可以看到中国和越南国力的差别。

洞内潮湿的泥土虽然不能把我像木头一样同化掉,但让我看到了潮湿的威力,每次睡醒后,用手摸摸屁股,屁股上会有一种湿热的感觉,像是蒸汽一样,无数的水分子正通过毛孔渗透到身体里,渗透到骨髓里。漫长的五个小时的岗哨坐下来,屁股上的蒸汽和睡醒后是一样的感觉。

潮湿正在把我像木头一样地摧残着。

我开始每天三餐地喝祛风湿的虎骨酒。虎骨酒是前几天配送到阵地上的,每人只有一瓶,我每次只能很痛苦地喝上一小口,这是因为虎骨酒的味道非常的苦涩,再加上我还不会喝酒。从山东开往云南前线的军列上,我和李久清共同准备了两瓶香槟酒,军列走了四天,我和他两个人只喝完了其中的一瓶,另外一瓶干脆送给连长张青喝了。我不知道这祛风湿的虎骨酒能不能阻止潮湿对我的渗透,排长余双的情意却渗透到了我的心里,他听说我的坐骨神经痛,他把自已的虎骨酒送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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