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紫杉胸前泣不成声地说道,可是那些话却像利刃划在穆紫杉的胸口,不知那些她宁死也想隐藏的难堪过往是否都让锦月知晓,是以脱口而出的质问充满莫名惊惧。
“你为何会知道……”
那带着面具的女子冲着她低声一笑,示意锦月知道的事都来自于她,穆紫杉转头怒目瞪着那女子,二人强烈的视线像两只野兽在厮斗交缠一般,几乎要在空气中燃出火来。
不知这女人是从何知道这一切,不知她与师门合作想要谋害琼英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心中对她生出不知来由的怒意与愤恨,那时性情平淡穆紫杉少有的想要将一个人撕裂的强大怒意。
“这一次我定要将那魔头碎尸万段,若不是她师姐你又怎会受那么多苦,师姐你也不会……”只是那怒火却迅速被锦月洒在她胸前的泪水浇熄,那柔软而用力的拥抱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对着那个伏在她身前哭泣的女孩,她还是没办法发出半点火气。
“锦月……”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秀发,可是却终究还是停在她脑后一寸处,怎样也放不下去,明明在怀中,却觉得二人间隔着难以逾越的深渊,那些只能拼命压抑的感情让她心中愈发酸涩难忍。
“我知道这一次的任务万分险恶……可我也不想让师姐你孤身呆在那地狱之中……这个陈姐姐她懂得易容之术,只要我易了容,便能混在宫里……”锦月伏在穆紫杉身前坚决地说道,穆紫杉听了却猛地一把推开了怀中人,满怀怒意地对她大骂道,
“你到底还想怎么胡闹?!功夫不好,心思又不够细,去那种生死难测的地方你以为你还有几条命能用?上一次若不是我力保你,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么?”穆紫杉气愤难耐,不由得捏紧了拳头,锦月被她大骂后哭得更厉害,但却毫不示弱地大声回应穆紫杉。
“我知道我功夫不好,我知道我心思也没师姐你细……可是……若要让我再从师兄他们那里听一次你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我倒宁愿跟师姐你死在一起好了……总好过将你一个人留在那魔头的身边,让我心里一世都不得安生……”面前的女孩虽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是刀山火海也无法阻挡的坚决,那样子让穆紫杉心中一动,胸口又是一阵细微的疼痛蔓延开来。
“你……”穆紫杉捏紧了拳头身子也不住发抖,被这小师妹气到快要吐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到这二人沉默地对峙,坐在房间上首的蒙面女子却忽然发了话,
“既然梁姑娘一意想帮忙,就让她一起去琼英宫如何?你们姐妹二人也好有个照应,至于易容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全数教给梁姑娘就好。”
“我就是这意思。”
“不行!”
听了那女子的话,房中穆紫杉和梁锦月的声音同时响起,各自都带着不一般的固执和坚决,没有一个人肯妥协半步。
“若是梁姑娘真的想去,这件事也不是穆姑娘你一人能说了算的,毕竟这天禹门的掌门人是你们的师父殷明枫,而不是你穆紫杉……”面对穆紫杉与梁锦月二人的分歧,那蒙面女子明显更偏向梁锦月那一边,她的语气礼貌却阴冷,就像从背脊上爬过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穆紫杉对上她那双散发着凌厉视线的双眼,只一瞬间便想明白了那眼神想告诉她的事。
只怕这一次锦月出现在这里也并非偶然,给琼英宫设陷的事情如此机密,又怎么可能让锦月这个门中寻常的弟子听到?而且若是师父不想让她下山,锦月又如何能跟着季师兄跑这么远不被师门的人抓回去?只怕这看似偶然的一切都是这女人早就设计好的,锦月的出现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可是为何她会知道要让锦月过来,她又为何会知道那些在琼英宫本应是秘密的一切。
越看着这女人,穆紫杉便越觉得阴森可怖,不知她布下如此诡秘的局,到底是想要达成怎样的目的。
“这件事与梁姑娘也不是完全无关,赫燕霞那里不是还有能掌控她性命的东西么?若她不杀了赫燕霞,她岂不是一世都不得安稳?”
那蒙面女子又朝穆紫杉轻笑说道,就像用利剑比在她咽喉逼她后退,对这女人的问话穆紫杉一句话也回应不了。
“况且……凭着你二人亲如姐妹的关系,她想要为你报了全家之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据我所知,穆姑娘你的全家都是死在琼英宫的手上吧……所以那时你才肯不畏艰险潜入琼英宫……你说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那女子的话句句属实,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要除去琼英宫要杀了赫燕霞是她早就该做的事,可是她却拖延到现在也无法下手,无数话语被堵在喉咙里,胸口压抑得几乎要炸开,可是对着这气势汹汹的女子,穆紫杉却只能沉默。
“再者,江湖上有无数人因为这琼英宫和赫燕霞丧命,锦月想要履行从小被师尊所教导的武林道义,为这世间除去琼英宫这个大毒瘤又有什么不对?”
虽然口口声声是在说锦月,那女子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穆紫杉的身上,无论是锦月的性命,还是全家人性命倾覆的大仇,抑或是从小被师门教导的正道伦理,她没有任何不除琼英宫不杀赫燕霞的道理,可是她心中还是压抑疼痛得厉害,就像每一寸肌肤都在反抗着这个本该被她视作义务的事情。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忘了自己到琼英宫来的理由,忘了那些本该铭记于心的仇恨。
对上那女子的目光,除了惊惧她对自己如此了解之外,心中还生出难以抑制的愧疚,对自己因琼英宫而丧生的家人,对从小对自己教导有加的师尊,还有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对待的锦月……内心像有两股大力在猛力地撕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任何话,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应承。
她想让锦月能得一世安稳,能够从此活得幸福快乐,想要不负师尊这些年的教导与关爱,她也想要得报大仇,以慰父母弟妹的在天之灵……可是那个本该被她视作理所应当的答案,此时却让她那样难以面对。
“师姐,你不用担心我,就算让我死在那里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若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以后又怎么能安心过我的好日子……”心中繁杂难耐,耳边传来锦月带着哭腔的坚决声音,身边的季师兄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房间上首的女人带着阴寒笑意的目光如毒蛇般将她紧紧缠绕,内心撕扯压抑了太久的穆紫杉终于忍不住爆发。
“够了!你们都够了!”愤怒的大吼之后,小小的密室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句怒吼的后半句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奄奄地软了下去。
对上那女人志在必得的凌厉目光,穆紫杉终于说出那人一直想要听的那句话。
“我答应你们,会照着你们的指示去做……”只觉得口中发出的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心里突然生出一片孤冷的空虚,让她浑身瞬间冷下去。
“我答应你们,照着你的的指示……除去琼英宫……”
“除去……赫燕霞……”
那个名字从她的喉咙冒出,就像被烈火灼烧般疼痛,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难受,胸口压抑的疼痛让她快要窒息,可是她却还是如傀儡般顺应了那女人的要求。
“很好。”房间上首的女人颔首一笑,虽然一张脸被面具遮住,却还是露出难掩的得意,“日后的指示,我们会派人来与你交接,若有人问你想要漳州产的胭脂还是涪州产的胭脂,那就是我们的人来找你的……”
“知道了。”穆紫杉的语气冰冷而低哑,就像刚才与他们几人的一番话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此时此刻她只想迅速离开这诡秘难言的小房间。
转身看着脸上尤带着泪痕的锦月,穆紫杉心中一揪,却还是强自将那难言的情绪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