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这个,您才不愿意见我!”高建国恍然大悟。
海叔吃了一个饺子,微笑着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总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总想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高建国麻利地给海叔的空杯里再次倒满酒,然后坐好认真听海叔说话。海叔先是咂咂嘴回味了一下酒劲,才接着说道:“后来我才明白,你想要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比不上内心的平静。你现在不明白,但以后总会明白的。”
高建国有些似懂非懂,只是默然地吃了一个饺子。海叔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海风吹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高建国,意味深长地说道:“后生仔,只要坚持,总有一天能得到你想要的。我喝多了,回去睡了。”说完拍拍高建国的肩膀,向船舱内走去。
高建国感受到了海叔话语中的激励之意,顿时感到浑身充满力量,突然又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急忙问道:“海叔,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您,龙华增收管理费的事您知道吗?”
“我知啦,大家都收到了。”海叔站在舱门口,没有回头。
“您也打算交管理费吗?”高建国有些意外。
“交,为什么不交?”海叔的声音还是十分平静。
高建国不甘心地说道:“龙华这是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难道我们除了忍就没一点办法吗?”
海叔侧过头认真说道:“这个龙华跟阿彪不一样,你惹不起的。年轻人,能过上清静的日子不容易,别去惹麻烦。”说完低头进了船舱,哗的拉上了帘子。
高建国只有失望而归。
接下来几天,整个海琴湾的人都在议论管理费和永盛集团的事情。阿强爸从海叔那里得知,永盛要建高档商业建筑,不会允许鱼市的存在了。可升斗市民始终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位卑力薄,交了管理费买平安就得了。
心结难解,高建国大清早便独自躲到避风港的一个僻静处,画起了素描。开头是扬帆出海的渔船,周围有画过无数遍的港湾和海面、岛礁。
对啊,可以画北京啊!久别的故乡啊!该画点什么?天安门、紫禁城、长城这些都画过好多次了……想到了!可以画最有老北京味道的胡同。想到就下笔吧!铅笔在纸面上唰唰划动,不一会儿自幼熟悉的帽儿胡同已经出现在画纸上。
“这是北京的胡同?”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高建国连忙转过头去。后面站了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看起来知性优雅。她鬓角微霜,身穿白色的呢子风衣,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高建国赶紧转身站起来,好奇地问道:“您知道北京的胡同?您去过北京?”
“去美国留学之前,我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中年女性微笑着回答道。
高建国举起自己的画,骄傲地说:“我来自这里,这是我在北京的家,帽儿胡同。”
中年女性笑了,温和地说道:“我是香港大学历史系的教授,正好在做中国传统建筑的课题,我对你画的帽儿胡同很感兴趣。”
两人开始攀谈起来。教授名叫钱红一,今天是专程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到海琴湾,来看一些保留的古旧中国传统建筑。钱教授一直对老北京胡同很有兴趣,难得碰上高建国这样的“行家”。一路走着,她兴致满满地倾听高建国讲述北京老胡同的老掌故,还不时地掏出小本记下。钱教授突然停住脚步,提出了告别:“谢谢你的胡同,年轻人!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说着指了指高建国的素描,“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您喜欢我的画?”高建国十分欣喜。
“当然了,你画得好生动,也好有趣。”
“那不行,这幅画太简单了,送给您不太礼貌,我再重新画一幅。”说着掏出了铅笔。
这时,一群村民出现了,有老有少,大多扛着鱼叉、棍棒朝避风港跑来。人群中高建国看见了母亲,岳芳英招呼高建国:“儿子,赶紧过去看看,地产公司的人来量地了。”
高建国急忙收拾好纸笔说:“钱教授,等画画好了,我再送给您。”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拉着跟上了人群。
二
气势汹汹的村民们很快赶到避风港的码头边。栈桥上摆放了几台不知名的仪器,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留长发、穿西服的青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再近些可以看出他相貌俊秀,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天呐!这个人正是自己在梦中见过的年轻人,高建国又感到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