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号是薛涩琪的生日,自从上次和苏兆阳吵完架,她离家出走至今应有半个月的时间,也不曾露出半点服软的样子,苏兆阳因此下不来台,两个人便一直僵持着,在办公室里公事公办,出了办公室便各走各路,眉目交流间不免阴阳怪气。直到6月27日,苏兆阳决心把上次承诺薛涩琪的那些一并实现,想必她会懂得顺势而下,和他重归于好吧。
这天正好是个礼拜一,薛涩琪照旧在傅剑玲的家里打窝,早上便和剑玲结伴上班。傅剑玲自从接了高志的案子,就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上面,凡有空暇时间,也不肯陪薛涩琪四处逛逛。不过薛涩琪的生日她是不会也不敢马虎的,礼物早就买好了。还得趁她不注意,偷偷放进她的包包或者抽屉里,这当然是薛涩琪早就提好的要求。
于是趁着薛涩琪到隔壁办事,傅剑玲连忙到她的办公室去,小心翼翼将礼物搁在她的办公椅上,再用她挂在一边的外套轻轻盖住。想象着这份花了她半个月工资的礼物能让薛涩琪彻底高兴一把,就在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苏兆阳进来了。
苏兆阳也想趁薛涩琪不在,悄悄给她放礼物。没想到撞见傅剑玲,他握在手里的小巧盒子便又悄悄放回了西装口袋里。
傅剑玲因为意外,竟呆头呆脑地问他:“涩琪不在,你找她有事的话,可以坐下来等等。”
苏兆阳却笑笑,转身走了。
傅剑玲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他们还在冷战中,今天涩琪生日,他来找她一定是想和好吧。傅剑玲心想:为什么涩琪偏偏摊上这种事情,她既不能支持她,又不能反对她,连好好跟她聊一下都变得很艰涩。薛涩琪那么怕寂寞,到头来,这些说不出口的秘密迟早会变作苏兆阳递来的罂粟花。也许爱情本身就是这么一回事,食毒而毒,虽拧而拧。而她自己又何尝没有收过这样的花。
出了薛涩琪的办公室,傅剑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揉揉太阳穴,冲杯苦咖啡,将苏兆阳的事暂且抛诸脑后,准备再接再厉,细化自己的方案,却忽然发现不见了一张设计图,只是墙体设计的一张草稿图,上面没有任何细节说明。
可是她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功夫,会是谁拿了她的图纸。傅剑玲故意到门外的格子间转了一圈,现在还是早上,设计师们基本上都还没有去跑工地,但她不知出于怎样的灵感,直觉得一直笑脸相迎的谭飘嫌疑最大。
正烦恼着,手机铃刺耳地响起来。
傅剑玲刚一接通,便听到许为静那副大嗓门:“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今天下午会去你那边送货。”
傅剑玲正为图纸的事窝火,便心不在焉地回道:“晚上可能没时间。”
许为静当然不依,难得她有空闲,又正好要到北湖,怎么也得给她这个面子吧,便又道:“你就出来吧,我不是有事要找你嘛!而且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今天又是薛涩琪的生日,你干脆把她也带来好了。我做东还不行吗。”
闻言,傅剑玲遂笑起来:“其实你每年都记着她的生日,怎么你跟她就是拢不到一边呢!”
去年的今天,许为静也是给她打过这么一个电话,装作无意地提到薛涩琪的生日。
“她不是老说她肉里有刺嘛,我不是一样有刺!”许为静倔强地回道。
“行行行,刺猬姑娘。”傅剑玲道:“晚上你定时间,我帮你约另一个刺猬,拜托你们到时别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原本约好了晚上的活动,傅剑玲心里莫名轻松了一点,可一转念又想到杜小言,自从上次他在学校犯错,老师把她给请去谈话,他就一直躲着她了。哎,这古怪的孩子,究竟是为什么不肯珍惜现在的机会。仿佛她一刻不注意他,就能让他钻进自己弄出来的沼泽里,像沼泽里的妖精一般,不时露出半个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不时又整个沉下去,沼泽上面一片的静。
她真拿这孩子没辙,她不知道如果是亲生父母面对这样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许正是因为缺乏这份血缘上的亲厚,傅剑玲无论如何都代入不了姐姐的身份。照顾他吃喝住读是一码事,教育他怎么做人就是另一码事了。
午饭的时候,跟薛涩琪下楼吃饭,说了许为静的邀约,薛涩琪倒意外平静,应承了要去。傅剑玲稍稍犹豫一下,又告诉她早上苏兆阳去找过她了,闻言薛涩琪的眼神确有一瞬的惊诧,或许,是一瞬的惊喜吧,旋即又冷淡下去,撇着嘴回道:“我这次不会原谅他了。”、
傅剑玲说:“你放在他家的东西,衣服首饰什么的都不要了吗?也不见你去拿。”
薛涩琪摇摇头:“我不能回去,宁可不要那些东西,我也不要回去。”说着叹口气:“你可能一直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但你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持续了多久,现在再回头看,除去那些失伦德的,没名分的事外,我们的回忆太多太多了,多到一碰触,我就难受,就坐立不安,睡不着觉,你知道的,我要是难受了,会很渴望一个有力的怀抱,到时候谁能满足我?”
傅剑玲定定看着她,想说什么,实在说不出来,只好摸摸她的头,转而感叹:“苏兆阳不该这么对你,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应该好好珍惜。”
傅剑玲的话却让薛涩琪付诸一笑,在她看来,和苏兆阳的关系并不只是谁对谁怎样,谁比谁更美好这么简单的事情。各人的爱恨各人买单,旁人无论说什么都会有种风凉话的感觉。
下午傅剑玲依然没有找到她丢失的那张设计图,心情持续烦躁,不一会儿,居然透过玻璃窗看到韦宗泽和葛离上来了。他是来找苏兆阳的,经过走道时正好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笑意一闪而过,傅剑玲就觉得更烦躁了。
韦宗泽在苏兆阳的办公室待了很久,久到董莲跑来问她:“韦宗泽来找苏总有什么事啊!”傅剑玲头疼地看着董莲:“你问我干什么?”董莲装糊涂一般,“上次酒会,你们不是亲嘴了吗?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傅剑玲真想作死董莲,这个人年纪大一把,却老喜欢说些风花雪月的事。
董莲又道:“其实你也不小了,像他这么好条件的人难找,你何必僵着呢!”
傅剑玲终于抬起头来盯着董莲的脸,董莲一惊,“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不见了一张设计图。”傅剑玲道:“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公司的人拿了!”
董莲没想到傅剑玲会忽然这么问,杵了一下才回道:“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拿的!真的,我现在都专注在魏如海的酒楼上了。”说完又补充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不就是一张设计图嘛,又不参加评选,也许谁拿了好玩而已,不见得会用。”
傅剑玲刚要反驳,董莲又道:“就是真的拿去用了也就用了嘛,他们肯定会做点变动的,都是一个公司的,你何必小气呢,这么宝贝自己的设计,就应该把图纸好好收起来嘛!”
傅剑玲知道像董莲这样在这个行业待久了而又不曾有大作为的人,对待设计一直都是雾里看花的态度,可以抄,可以拼凑,只要造出来的东西,客户觉得满意就好,至于客户,客户能懂什么呢!随便抄来一点,他们都觉得开了眼界。装修这档事,就是这样的,没准客户还高兴你给他抄了。
说话间,韦宗泽和苏兆阳出来了,两人站在外面又说了会儿话,韦宗泽便朝傅剑玲的办公室走来。到了门边,就听葛离道:“你好啊,傅剑玲。”
傅剑玲点点头,“你好,有事吗?”
韦宗泽两手插在口袋里,自顾自走了进来,瞧见董莲,便笑道:“您好,上次我们见过面!”董莲忙点头:“是是,我知道你和傅小姐是朋友。”韦宗泽接道:“听说你是剑玲的搭档。”转而站到傅剑玲的桌边,瞧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便拿手扶在她的办公椅靠背上,手指还有意无意划过她的肩,这显然是做给董莲看的,然后俯身笑道:“高志看了你的草案,他说你很认真,所以要谢谢我这个有眼光又有责任心的中间人。”
傅剑玲便看了眼董莲,董莲自然识趣离开了,然后她才回道:“你真好意思又出现在我面前!”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是,现在还是。
说话间韦宗泽也看到傅剑玲电脑上显示的图样,于是边看边回道:“我要是不自己主动点儿,跟你就总也见不上面不是吗。”他却看得相当仔细,所以回答完这句话后便又马上补充道:“你做东西还是刻意了点,这几张图的色彩搭配给我感觉过于尖锐了。”说完瞧着傅剑玲,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水样的东西在流动,从她身后的溪流,朝他缓缓而来。他不禁凝视了一会儿,直到傅剑玲冷不丁打趣道:“别这么盯着我看,反正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倒贴了!”这话倒让一边的葛离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韦宗泽瞪了葛离一眼,才对傅剑玲道:“记得以前我送给你的油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