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之再进山洞,岁安早已坐在洞内的角落,黑着脸打坐。
阴冷的洞穴因床边点燃的篝火而充斥着暖意,可是少年的眼神无悲无喜,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瘆人。
“可能再过几日我要出去一趟,大概两日就能回来。”
穆云之开门见山,转身一动,就被岁安攥住腕骨。
“师尊。”拽着他的少年轻声唤着,“可是我的脚趾很痛,你忍心将我一人留在山洞么?”
穆云之摇头:“为师将药留给你,你每日按照用量涂抹,过不了几日,就能下地行走了……”
“万一突然出现一个毒蛇猛兽呢?”少年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家中弟弟,捂着受伤的脚趾,小声道,“若是有毒蛇来了,我就躲进被子里,若是有猛兽来了,我就大叫把它们吓跑?”
穆云之挑眉讶异,下意识摸上对方的头:“你那被子是用芦苇和树枝做的,如何能抵御毒蛇?还有,若是遇见猛兽你就大叫,它们说不定会以为你好战,真的想要扑上来与你打一架,你岂能活命?”
少年脖颈不自觉向上抬了抬:“那,我该如何?”
“外面有人能保护你。”
“他长得丑,我不信他。”
“……”
“师尊。”
“好罢。”
穆云之居然一时之间产生放弃原本计划的冲动。
如此惹人喜爱的孩子,还没有基本的生存技能,任谁能舍得将他一人留在这呢?
罢了,救江左龙的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这日夜里,穆云之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则是在洞外随便找了根树枝练功。
他会些剑法,也会使刀,可是这些到底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用来教徒弟坚决不可以。
但这也要怪他自己偏要舍弃音律,去专门去教徒弟剑法刀功,因为曾经的谂安说过不想学习音律。
岁谂安不喜欢的,岁安也不能喜欢,若是岁谂安不喜欢音律,他以后就不教岁安练了。
五岁至今习武多年,对师父的感情比父亲都深,自然珍惜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师徒情分,如今他父亲在三年前的京城大火后失踪,身旁只得那一个对他百般维护的少年,自是无比珍重,不料上天连难得的师徒情分都不想让他多瞧,将岁谂安的命收走,又送给他一个七八分像的,就像是在故意耍他玩似的。
但是耍他也好,巧合也罢,只要还能让他再见到一次“谂安”,他心中的愧疚就能少几分。
树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竟在月光下多了重重炫目的残影,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月色被乌云遮去,这几日频频下雨,穆云之担心风云变幻,便只身回到洞中。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错,忽然之间,洞外电闪雷鸣,几滴雨滴落了下来。
穆云之进门绊到石块,险些摔倒,幸而及时稳住重心。
“嘶……”
穆云之心中郁闷,他的脚崴到了,自己已经许久没受过这种小孩子才会受的伤,而且还是在徒弟住着的山洞里。
穆云之……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丢人!
篝火快要燃尽,周边没有什么可靠光源,穆云之只能坐在地上脱下鞋袜揉揉脚踝,
大雨滂沱的声音很容易令人心情平静,可穆云之回头看见那滴滴答答的落水,忽而心脏绞痛。
那日最后一次见到谂安,也是如这样下着大雨。
喉咙深处的苦楚五味陈杂,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人千刀万剐,他捂住唇,痛苦地咳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