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月轩的喧哗很快便传到了梦海阁,初闻事变的谢大老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了过去,鬓角青筋突突狂跳不止,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像是隐于皮肤下的游蛇,不时的扭捏而动。良久才听到谢大老爷一声怒喝,“畜生,他是想毁了我谢氏一族。”
反倒是钱氏由最初的镇惊而过后,慢慢冷静下来,转了身吩咐伺候在一侧的钱妈妈,“去找人将渡月轩围起来,不许走出一个人。”
“是。”钱妈妈应了声,便低了头出去。细小的眼睛隐在垂落的眼皮内,转了转,闪起一汪阴毒的光。
“王梓清一死,如何跟王家交代,又如何跟安逸伯府交代。”谢大老爷哼哧哧的恼怒道。
“他不死就肯罢休?”钱氏撩了眼看谢大老爷,“安哥儿做低伏小也做了,她仍然不依不饶的,除了死,还有第二条路吗?还是说真的让她离开谢府?”
谢大老爷默默的在一侧坐下,手几度捏起放开、放开捏起,脸上的神色也是几翻变化。最终猛地站起,走到外面,喊了声:“夏荷,将安总管找来。”
安总管匆匆而来,谢大老爷将他喊到一侧的厢房,两人低声私语数番,最终安总管又匆匆而出。
这是个不静的夜,这是一个注定生死两重天的夜,于谢沐安而言不是天堂便是地狱,所以他穷尽所有,于梓清是生死之难,所以她费心挣扎。也许每个人都不容易,都在自己的世界像个勇士般横冲直撞,想要毁灭别人的国,成全自己。
结霜已经受了一剑,那剑刺透她的肩胛,鲜血染红了青白色的衣裳,留下一片让人眩晕的暗红。
“结霜。”梓清仍在嘶声喊着,“走啊,你走啊,不要管我。”
可是结霜却是不语不言,只是哗啦一声,撕下那被剑划破的衣裳,将右手与剑紧紧的缠在一起,红的充血的目光紧紧的锁着谢沐安。
梓清看着化身成魔鬼的谢沐安,她知道这一夜,谁能挨过去,谁便能笑到最后。一直不曾有动静的谢府,让她明白了,今夜是谢沐安的必杀之局,求不了任何人,也靠不了任何人。看到屋内倒在地上的红烛时,梓清眼光一闪,既然她一定要死,那就一起下地狱,到阎王爷那去分个是非吧。
“玉珠,翠竹你们随我来。”梓清返身便往屋内走。
“小姐……”两婢一时不明白梓清是何意,但却忠实的跟在了她的身后,进屋便见梓清扯着那大红的绞纱往烛火上仍,又拾了榻上的棉被扔在那蓬的一声因为绞纱而火势而旺处。
“玉珠,你去将衣裳全部报来,翠竹你去将那些桌子椅子全部搬来,我们烧了谢府。”
“是,小姐。”
玉珠与翠竹齐齐应道,不多时,两人各抱了一大堆各色东西来,不管是什么,只要能烧起来的东西,都被她们抱来了。梓清又拿起一件正在燃烧的衣裳往外走,裹了根被谢沐安二人打斗时劈开的椅子脚,朝碧云阁那边扔了去。
正值盛夏的天,万物燥热,如此一般,顿时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着火声,不消多时,丫鬟婆子的喊声便响彻谢府。
“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谢沐安冷眼看着站在院子里负责看火势的王梓清,直到这刻,他还是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此刻,如何能保持那样的镇定。难道她真的不怕死?
梓清回身,迎上谢沐安的冷眼,讥讽道:“没关系,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哼。”
谢沐安有心早点结束,却不料结霜劲是个难缠的主。想到不多时,只怕会惊动更多人,府里的下人尚好说,然左邻右舍便难说了。于是便加紧了手里的攻势。
谢府屋宇数丈之外那些伏在屋顶的人,猛地看到谢府大火,连忙转了身,对一侧之人交待道:“快,去禀告公子,谢府着火了,火势从后院而起。”
“是。”一人飞速下身,口里吹起一声尖哨,一匹马便从小巷处跑了出来。
屋顶之人,仍拿着千里眼窥探着。
* * *
媚妆楼
小桥流水,亭台院落,似乎不论是白日还是夜晚,属于它的永远是喧嚣与糜烂,富丽堂皇的大堂里,是红男绿女的娇声艳语,转过大堂,是曲折的走廊,走廊通向不同的院落和房间,它们之中,有的一片灯火辉煌,有点却是曲径通幽的感觉。一条小径直直向前,拐三拐、绕四绕,便是头牌姑娘媚卿的房间。
大红的灯笼里的红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街门石缝中,带起淡淡的神秘与暧昧。
一个身影,扑通一声,直直落在院中,轻轻地上前扣门。
“公子。”
房门吱扭一声,被从里打开,男人淡漠到极致的脸,露了一半在月光里,皎皎白月映在那美到极致,却又冷到无语的五官上,让人着魔似的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什么事?”
“谢家着火了。”
“着火了?”崔云骁略一沉吟,便快速返身,一边弹起一指,一股巧劲就打在数步之隔、遥遥相对的门框上,“出什么事了?”吕英华一身白色中衣,跑了出来。